“母老虎” 宁姐的刚强和恓惶

宁姐是我的亲姐,在兄妹三人中排行老二,长我四岁,今年芳龄四三。乍一看题目感觉应该是个厉害人,其实不然。说母老虎并不是因为她厉害,或者在家里称王称霸独断专行,而是在十二生肖里属老虎,所以就随了老虎的脾气和王者的风范。

上度娘咨询了一下,生肖为老虎的女性脾气虽然大都阴晴不定,而内心充满了正义感,平时很会为人打抱不平。因她们大大咧咧的个性使得自己难以在生活中沉得住气,有时候会感情用事,然即便如此,她们内心都是一如既往地善良。特有的个性令她们不会把心事隐藏心间,若是发生了不愉快最多也是一场小吵闹,男人与之在一起,可避免诸多猜忌,能更安心将时间放于事业上。

在这样看来宁姐当然也是王者风范,既有男子的坚毅稳重的刚强,又有女子的贤良恭顺的恓惶。虽然常言道老虎屁股摸不得,脾气稍稍有些急,但是风风火火的经营着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充满了刚毅的张力,从不懈怠半分。生活和事业中的坎坷都是以王的魄力和方式来化解,承担和照顾自己的小家和小店。

我觉得宁姐是有主见,有秉性的旺夫女人。虽然从小身体因为病魔的侵蚀和折磨,在鬼门关走了几遭,所幸上天有眼眷顾这秉性刚强的好女子,每次都是化险为夷,义无反顾的在自己的主见里走回来,再以王者归来的姿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自己的荣耀,百折不扣,不屈不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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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姐的前半生苦难重重,九岁一场突如其来的的大病,降临在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身上。急救室躺了三十八天高烧不退,不吃不喝,全靠点滴和各种药品来维持。大妈是不停拭着眼角的夺眶而出的泪水,给我讲述了在医院时候,大人们当时如何的绝望和希望。

连日不退的高烧让宁姐备受病魔的煎熬,浑身惊厥抽搐,牙关咬紧,以至于药水都灌不进去,硬硬的用筷子撬开强灌,一场昏迷不知咬断了多少根筷子。爸妈就是不让医生放弃,坚持治疗,无奈的绝望了38天后,大妈背着爸妈把新衣服以及手里拿的新手娟,都不忍心的准备好了。老天爷终于看到生死挣扎的宁姐,给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她醒了过来。连日的消炎治疗,亲人的守候呼唤,也许是感动了天地,宁姐战胜了病魔,悠悠的醒过来了,医生不可质疑的说,这简直就是一个神话般的奇迹。

命是保住了,接下来更痛苦的抉择让伤心欲绝的爸妈,狠心做出了宁姐未来一生的决定。要么截肢永除病患,要么手术剐去病变的骨头,以后可能再犯。绝对不能截肢再去折磨这个可怜的娃了,又担心以后病痛缠身,既然老天又给了一条命,就在赌一次。几次手术后,本来消瘦的小脸更是脱了模样,那双纯净明亮的大眼睛越发楚楚可怜。

经过了几次手术以后,宁姐回到了家里,腿仍不能动,需要卧床静养和后期治疗。看到姐回来了,虽然不懂也体会不了她躺在床上的煎熬,但我高兴姐又能和我在一起了。整天围着宁姐,愿意做她的双腿,给她效劳,也愿意陪她坐在一起看小人书,给她唱歌跳舞,妈看着我疯涨的样子,就害怕不小心踩了宁姐的腿,就坐在旁边看着我俩的快乐。每次看到宁姐换药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腿也在疼,从不断排出的碎骨渣和愈合越来越小的伤口,爸妈一天天不忍又欣慰的表情里,我看到了希望,知道姐快好了。

渐渐的陪宁姐一起拄着双拐锻炼走路,直到重返课堂,宁姐把这一年半丛生到死,再从死到生全部遭遇了一遍。11岁,又背着书包和我一起上学去了,比我只高一级。

宁姐又和原来一样了,眼神还是那么楚楚动人,添了很多刚强坚毅。我还时不时和小时候一样,欺负她,捉弄她,气的宁姐不理我,不和我说话。我却受不了了,又好吃好喝好玩,替她干活讨好她,宁姐看在我殷勤的份上,破涕为笑又和好了,还答应不告诉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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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后宁姐结婚前的那一年,前后做了我也记不清的大小手术,包括第一次生病后留下颌骨强植的后遗症,宁姐全都一次次的坚强面对。眼神里再也让人看不到,病痛和命运折磨她的,让人怜惜的那一丝光,全是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不屈不挠的刚强面对。老虎骨子里的虎虎生威一点一点随着身体的恢复,慢慢如花绽放。

结婚后,宁姐发狠的过日子,爸都担心姐的身体能否扛得起得起这生活的重担,时不时接济宁姐的日子。宁姐桀骜不驯的接受了爸的心疼和牵挂,无情的拒绝了爸微薄的周济,说:“我有手有脚,结了婚就要成家立业,靠自己努力过好日子。”怀孕生子,都在爸惴惴不安的担心中顺利完成,从此宁姐的人生,在爸眼里也算给画了一个放心的圆满。

有了儿子后,宁姐在家看娃做饭,姐夫(一个好手艺的泥瓦工)在外帮人建房包工,过起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生活,自家的院子里也种上蔬菜瓜果,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还养了几只下蛋的母鸡来补身子,无疑是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光景,爸的心里彻底放下了宁姐的身体,知道自己女子正已王的宇宙爆发自己的能力。

日子无疑是幸福的,宁姐不是要着眼前的舒适,王的眼光自然是无限大的,在家看娃也不闲着,没压力就没动力。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宁姐动起了建房的心思,回娘家一商量,都几千几千的凑了盖房的钱给送去支持。在姐夫一帮手艺人的努力下,不几天,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盖了明亮宽敞的二楼,和前院的厨房,后院的厕所。一阵气焰冲天的炮竹声,掀起了搭在顶梁上的红绸迎风飞扬 ,村里人的眼光也不一样了,日子硬是被这漂亮的病女子过排场了,纷纷说姐夫有眼光,找了一个漂亮能行的女子做婆娘。巷子里,再也没人提宁姐的病腿来说三道四拉闲话,做文章。

为了还借下的钱,宁姐决定出山赚钱(虽然我们都没想过让她还,爸常说,你们过得好就行,比啥都强, 爸就放心了)。上半年盖好房子,下半年宁姐把三岁从年画里走出来一样的儿子交给婆婆带,从我这借了三千元买了一辆蹦蹦三轮车卖菜。大冷的冬天,冰天雪地,怕冷的我躺在床上享受温暖的回笼觉,(那时候怀孕在老家休养)婆婆提着一捆冻成硬棍的芹菜放在门外说:“你姐给咱送了一捆芹菜,让腌浆水,说外边寒气重 ,你又有身子,怕带进来受凉。”看着那一捆芹菜,我说不出感觉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那芹菜上,也结成了冰。小时候你有病,我欺负你捉弄你,现如今还操心着我这没心没肺的瓜妹子。

菜的种类越卖越多,车也越换越大,在蔬菜青黄不接的二三月,又打工挣钱,很快,就给我们把钱都还了,爸既高兴又难过。高兴曾经放不下的女子如今身体健康,刚强能干;难过的是没日没夜,风里来雨里去和女婿寒冬暑夏的卖菜劳苦。虽然身体比原来厚实了许多,不到三十岁的脸,风吹日晒了不少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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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会眷顾每一个努力拼搏的人,有一个极好的机会让宁姐做出了人生中的另一个决定。在家附近的一所高校超市里,承包了水果专柜,不用再走街串巷的吆喝,也不用在讨价还价的费口舌。

初去超市上班,明亮干净舒适的工作环境,在穿上统一的工服,我觉得宁姐也和超市那些小姑娘一样的靓丽漂亮了,每天擦洗柜台,用心的搭配上货,收拾的干净整齐,赏心悦目。这些学生的消费素质和能力,在和农村那些大妈们买菜时挠把葱撸瓣蒜比起来,宁姐觉得她命太好,一下从地狱回到了天堂。皮肤细致白滑了,说话也细声细语,态度更是笑容可掬,和蔼可亲,不仅被评为超市的优秀员工和柜台,还和那些大学生做起了好朋友。

由于是独一家生意,加上人好善良,生意自然兴隆火爆,加上13年非典,学校封校,西瓜一下成了抢手货。姐夫进货,宁姐一天拿把刀砍西瓜,胳膊都肿了,我们全家都办了出入证也给来帮忙。经常看到宁姐坐下就瞌睡了,手上还攥着西瓜刀或者捏着正在点数的钱,爸又心疼了。两个月后,学校解封,学生潮涌似的出去消费,生意又淡了下了,不几天放了暑假,终于能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

开学后再去上班时,他们柜台的对面又多了和他们同样的柜台,原来超市又增加了一家水果柜台。之前是签了合同协议,产品只能独家经营,但经理说:这是一家有后台背景的水果商,如果宁姐不愿意就撤柜,愿意租金和原来一样。命运和宁姐又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人生处处有风险,再被被套路和潜规则之后,宁姐决定吃了这个哑巴亏,生意各做各的。

生意自然没有以前好了,对面显然也是个生手,完全学着她的经营方式,两家一模一样,买个大的送个小的,买价高的,送一个价低的。利益最大化的让超市得了,两家都是贴钱赚吆喝,再加上一个分院搬走了,那是一个带指标培训的分院,虽然只走了一小部分学生,却带走了大部分消费能力。

学期结束后,这时的宁姐第一次有些恓惶了 ,与其没前景的坚持还不如另寻出路。已经有了打算,就不在恓惶了,大笔一挥,果断的终止了合同,在超市经理出乎意料的目送下,华丽转身和经营了两年的柜台抽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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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真的是给有准备的人,有了这几年做生意的锻炼,王的胃口更大了,胆量也更成熟了。镇上盖门面房,二话不说拿出所有积蓄,再借了一部分把购房合同拿了回来。姐夫骂她败家娘们,辛苦了几年,终于看到自己的钱和房了,却全部换了一个上下两层三十平方的鸽子笼,还借了外债,这一下,又回到了解放前。

很快,交付了钥匙,简单装修,择日不如撞日,成成水果店很快在镇上开业了。老板娘不但人好漂亮,店里的水果新鲜,品种齐全,价格公道,经营诚信,还是个身残志坚的励志姐。在自家店的第一个年里,村委会敲锣打鼓的专程给宁姐来拜年慰问,贴对联,放鞭炮,这个刚强的励志姐不仅是年轻人的楷模,也是大家的榜样。宁姐高兴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彻底放下自己的刚强,如释重负的痛哭了一场。


不知不觉中生意走上了正规,儿子却疏于管教,越来越调皮,聪明玩劣。宁姐虽然也严格要求,每天坚持辅导功课,但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讲道理,经常是正讲一道题或者刚听写了几个字,外边一声:老板!?就飞奔出去,等回来,儿子已不见踪影。终于再一次和同学的玩耍中,不小心打破了同学眼镜,误伤了眼睛。老师和同学都证明是受伤方的过错,家长还是不依不饶,毕竟人家娃流血了。医院反复检查后,确认眼睛没事,给人家赔了一副眼镜,前后花了几千元算是了事了。

老虎的脾气这回没爆发,反而又恓惶了一回,生意再好,儿子不成器,这么辛苦为了啥?宁姐这回思考的更认真了。对儿子既没打也没骂,而是用了和对待客人一样的绵软和笑容,循循善诱的教导了一番,也把更多的时间和注意力转移到儿子身上。你别说,这小子确实出息,顽劣的性格大变活人,成绩也飞速增长。宁姐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总觉得对不起儿子,在儿子那么的小时候,放下他去做生意,没有陪伴他一起成长。

儿子和事业都步入了正轨,宁姐却怀孕了,心情恓惶了又恓惶,思想挣扎了又挣扎,肚子不等人,十月怀胎,瓜熟自落。又一个儿子从年画里走进了她们家。两个光葫芦(男孩),日子可要咋过呀!整个月子里,宁姐的心情一直恓惶着。

二胎就是上帝派来人间夺爱的天使,会笑了,会叫爸妈了,会走了,会跑了。宁姐的恓惶被母爱也冲淡了,虽然很累,痛并幸福着,把对大儿子亏欠的全在二儿子身上弥补回来。那时候条件不允许,荒废了老大,如今全家人都在一起,一定要给二儿子养成良好的习惯,配得上周正(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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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姐结婚二十年了,做生意也快十几年了,在家庭里,如今是三个男人的家长。有作为就有地位,宁姐吼一吼,家里抖三抖,宁姐跺一垛,家里天戳破。每天生活从不寂寞,很有鸡飞狗跳的烟火气。忙活了一上午,刚坐下,这个男人问:宁,中午吃啥饭,我饿了;那个男人喊:妈,我的那件黑衣服在哪?还有奶声奶气一直长不大,已经十岁的小男人撒娇卖萌的说:妈,我最听话,不让您生气。宁姐听了这些让她的老虎急脾气稍稍发作的话,不由得又恓惶了,刚毅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软塌塌的少了半分。不过最爱听的就是这句,给自己恓惶里又充满了刚毅的最后一句话。这是精神,瞬间,宁姐找到了衣服,打发了一个男人,在买菜做饭,喂饱了了所有男人。看着这个让她最欣慰的小男人,刚毅幸福感又来了满血的十分。

如今宁姐在这个城市的近郊某个小镇上,在刚强和恓惶中,时常被风吹的七零八散,又如墙头上的草忽东忽西,浮躁的没有一个定性。为什么日子比以前过得好了,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却越来越少了?这是个啥逻辑吗?随着事业的滑坡和年龄的瓶颈,大儿子要出远门,小儿子要照顾,生意要可能重新面临行业洗牌。宁姐彻底陷入了深深地恓惶之中无法自拔。

每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总感觉到电话那端宁姐的焦躁和恓惶,听不到那最初的刚强。冬近了,我想祈求老天爷,希望今冬的风小一些,暖一些,不要让宁姐恓惶的心再冷了。开了春,宁姐的刚强一定会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待来年:春山北望,草木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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