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黄蜂。”

第六秒Cecil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算没有Laurence写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加以验证,他也知道自己的答案一定是对的。

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注视他人双眼获知对方心里想法,是在初中自习课上的一次瞪眼比赛。引起这场比赛的愚蠢原因已经无从考证,Cecil唯独记得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5”这个数字的时候,他听见对面那个睁大双眼的瘦弱男孩冒出了一句“bloody”,紧接着是一大串对于自己的谩骂和嘲讽。

Cecil吃了一惊,但他按兵不动,一直到那个向来乖巧的好学生在同学们的簇拥下揉着眼睛下场。

第二回合,第三回合,直到终于落败,每一次Cecil都从自己的对手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令人大跌眼镜的东西。

他像是下意识地使用了“看”这个字,从那时起他就意识到自己拥有着其他人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能力。后来在不同情境下的几次尝试更是证明了这个事实。

然而对于这一会令世界上大部分人羡慕不已的能力,Cecil理智地保持着辩证的看法。

思想理应是每个人最不可侵犯的圣地。在担忧保险箱被盗贼解锁,密码被黑客破译,国务被间谍窃听的同时,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大脑中享受着有限的隐私。无论是重要的数字串还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守口如瓶,他们从不用担心这些信息会以任何渠道泄露出去。但是现在Cecil可以打破这一铁律,他能够自由出入任何人的思想乃至记忆,他成为了无孔不入的盗贼、黑客、间谍,而他所需的工具仅仅是短暂的五秒钟。

这令Cecil在唾弃自己某些方面与众不同的同时更加自我厌恶了几分。他为自己定下规矩——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使用能力。

这样规定的另一个原因是,除了他主动寻找的那些信息之外,每次都会看到另外一些本不想看到的东西。假设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必然会问“我现在在想什么”,而Cecil看到的会远比对方愿意透露的信息更多。

而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感到万分不安。

一开始Cecil很惊讶,惊讶于自己这回看到的思维并非以文字的形式出现:那是一只由几何图形构成的黑色黄蜂,似乎是某种制药公司的logo。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从他面前逃也似地一闪而过。这表示这些记忆被思维的主人谨慎地埋藏在黑深的角落,属于不可告人的机密。Cecil马上从那些记忆之中抽了手,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

子弹,大提琴箱,镜面反射的光,窗沿的积雪。

至于这些东西是如何拼凑在一起的,Cecil毫无头绪,他只是没有办法忽略那颗子弹。

金色的.338英寸拉普阿–玛格努姆弹。不可能有哪个对枪械一窍不通的人能够将它如此细致地还原在自己的记忆中。

但他的室友确实没有半点枪械爱好者的样子。

几秒前Cecil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以为Laurence会对此进行表态,但迎接他的只有静默。

桌对面的那双眼底不知何时淡去了惊异,转而把一股难以捉摸的笑意浮出了水面。于是Cecil又成为了被动的那一方。他不能允许自己被好奇心驱使着再去探索更多,但他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再次与那两道目光对视,因为他觉得Laurence是在以此传达某些费解的信息——他迫切地渴望弄明白那是什么。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又在进行某场瞪眼比赛,只是这次的比赛原因甚至没有人知道。最后他放弃了猜测的过程,试着用目光索取答案,结果却没能使平静的碧波漾起分毫涟漪。

像解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解到一半的时候觉得答案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下一步该怎么写。

对与错,只差一个关键步骤。

突然间Cecil觉得自己解出了那道题,答案是一个昂贵且激动人心的结论。

或许是那个无从认证的传言对他造成了心里暗示,亦或是凝固了很久的紧张感终于迎来了终结。他感觉到自己局促的呼吸受到了另一股温暖的阻力,并且距离在越变越短。

仿佛双方对此都心照不宣。

某一个瞬间Cecil看到那双眼睛之中闪过一道彗星,彗尾转瞬即逝。随之是温暖的触感,来自唇间。

过了几秒Cecil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主动亲吻了Laurence,那个美好的幻影,就好像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都只是虚无缥缈的梦境,直至今天才以实体的方式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Laurence一开始没有躲开。但是没过多久,Cecil能够感受到对方正在慢慢后退——那意味着拒绝。

于是这个过分平静的吻没有持续几秒,就以一方委婉的退出结束了。

Cecil发觉自己是个该死的蠢货。

他现在觉得全世界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自己身上,因此浑身上下都在发热,脑子里仿佛关押着上千只叽喳乱叫的鸟雀试图冲破囹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化解这一尴尬局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所以,这是你想告诉我的第二个秘密?”

Laurence的声音就像是从某个遥远的时空中传来的一样。Cecil没有办法抬头再去直面对方的双眼,他几乎听不见那句话,大脑血管中血液的奔涌声是他耳边唯一清晰的声响。

他看见Laurence放在桌上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抱歉。”

Cecil忍着胃里强烈的不适从位子上站起了身。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于是还是败给了夺路而逃的冲动。

幸而这里和公寓仅相距一条街。

对自己的行为后悔有时候仅需不到十分钟。Cecil对于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随即又开始后悔自己孩子气地逃回家这件事。

他像吸血鬼躲太阳一样躲着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室友,背靠着门仿佛在阻止某些东西从外面撞门而入。那天晚上一直到深夜十二点他也仍然能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在最靠近门边的时候停了一会,又沿着原来的方向回去了。这样重复了七八次,一声大门被合上的声音终止了这次气氛凝重的“捉迷藏”。

就算如此Cecil也没有开门出去。他依旧害怕空旷的客厅,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确实很想知道自己的室友这么晚又去了哪,但他更想让自己冲动的行径被时间冲得更淡一些,好给他一个机会正式向Laurence道歉。

可是无论过去多长时间,谁能忘得了那件事呢?

接下去的整整一周时间屋子都被沉闷的低气压填充着——实际上只有Cecil一个人周身被低气压环绕,至于Laurence,就好像一切都从来没发生过。除了不再提出一同出行的请求,他依旧温和沉稳。每天早上向Cecil道早安,对于Cecil的魂不守舍也从未有一句怨言——这令Cecil更不适了,他觉得自己本该遭到理所应当的厌恶,而不是原因不明的宽恕。

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Laurence不在公寓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仍然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工作,但是从早上一直到日落时分,Cecil连他的半个影子都找不到。这是否表示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逃避心理,Cecil没法立即下定论。

但这个过程倒是给他提供了关注其他事情的机会。

这种感觉就好像从抽屉里翻出已经泛起毛刺的衣物,把它们洗干净,拧干,挂起来,最后再分门别类放回去。

他唯独不愿意将Laurence淡出自己的视野。

这段时间Cecil深夜推门出去,会看见自己的室友在黑暗中面对着高大的落地窗,半靠在桌边,仅留给空荡的客厅一个由城市灯光勾勒的背影。他不会突然回头询问Cecil这么晚还要去哪,只是安静地望向下方那片炫目的光点,难以猜测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几天Cecil没有趁着夜色出门,网络上却一如既往地出现了伦敦义警活动的消息。

Laurence有看新闻的习惯,这与他关心政治时事或许有关。每天早上坐在桌边,他都会把目光投向电视上的早间新闻,那个时段新闻的内容不是对当下恐怖活动的追踪报道,就是汇报前一天夜里伦敦发生的暴力事件。

路上的人们会指着地铁站里那些徐徐旋转的大屏幕,不必负责任地肆意评价:看吧,又是那个自以为是超级英雄的恐怖分子干出来的好事。

Cecil往往会将兜帽拉得更低,快步从人群之间挤过去。

有一次,他低下头之前的一瞬间,眼角撞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当他有目的地去追寻那个身影的时候,标志性的酒红色大提琴箱子却轻而易举地混入涌出地铁站的人流,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他是个幽灵,有时候你觉得自己看到了他,下一秒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想抓到那家伙纯属做梦。”Cecil想起曾经有一个年轻的警探用这话评价过自己。

后来Cecil在毕业论文的结尾见缝插针地加上了自己对于社会心理学课题的不完全总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统治与抗争,这是人类社会的永恒法则。

20日解决掉最后一场论文答辩之后,Cecil收到了25日关于学校毕业舞会的通知。他预测自己会如往常一样坐在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里,往肚子里灌苏打汽水,看着疯狂的学生们进行在他看来十分无聊的社会性行为。

当天下午他觉得自己必须着手开始找个像样的工作了。他曾考虑过要成为一名心里医师,但他实在不放心就这样将伦敦交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手里,于是思前想后还是打算继续当个酒保。

在阴沉的天空下独自漫无目的地踱步,Cecil格外想念自己的室友。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并不是单方面对Laurence抱有好感了,但是最终放手一搏换回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犯什么蠢呢?他气恼地踢开一团食品包装纸。为什么你要表现得像失恋了一样?你们明明就根本没开始过!

不知不觉他察觉到脚下的地砖纹样似曾相识,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又转回了原先打工的地方。前面街角便是那家已经被查封的酒吧,全伦敦最后的老式酒吧,门前的黄色封条清晰可见。

他往前踏了两步,突然一声清晰的呼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就在左手边的暗巷里——摄像头的盲区,就算死了人也不会有人在意的阴暗角落。

Cecil下意识把手摸向腰间,那里安稳地固定着他随身携带的手枪。然后他保持着低姿态往巷子深处走。在靠近对面那条街的楼梯下面,他找到了呼救声的来源。

该死,是马屁精Josh.

狼狈不堪的12区小伙子吓得瑟瑟发抖,他被三个手里握着钢棍的壮汉围在中间,脸上被揍得整个肿了一圈。

Cecil屏息凝神,借助两个垃圾桶作为掩体,没有人发现他。

“再叫一声信不信我废了你小子的!”其中一个光头男人恶狠狠地凑近Josh面前,那姿态像极了对着猎物发狠的鬣狗。

“我都说了不是我告的密.....”

话音刚落,一根钢管就毫不留情地击中了Josh的腹部,他痛苦地俯下身去,却又被牢牢地摁回墙上。

“你们怎么不去找那小子呢?那个3区来的......那家伙什么都知道!”

这话引得那几个暴徒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其中一人用拳头给出了答复,Josh又一次发出哀号。

很明显这群人根本不是来套什么情报的。Cecil握紧了拳头,虽然他挺开心看见自己那位处世圆滑的同事吃到苦头,可事实是,现在那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滑头吃的苦够多了。

Cecil在下一个人企图把拳头招呼上Josh的鼻梁之前,撑着垃圾桶盖一跃而出。狭窄的巷子里那群恶霸显然没有用武之地,Cecil俯身躲过呼啸而来的钢管,迅速用一记膝撞终结了那人的下一个进攻动作。紧接着他看到剩下的两人拔出了枪,下意识反身踢向离他更近那人的手腕,并在那把枪落地之后抢先将其踢出几米远。

怒吼着的暴徒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攻击,气流早已暴露了他的意图——Cecil抓住身后刚爬起来的那人的手臂,侧身登上墙壁将其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落地之后第一枚子弹刚好贴着他的耳朵飞过,第二枚则收到地形限制射进了那个失去武器的暴徒的肩膀。Cecil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抵在身前那人的太阳穴上。他用坚决的目光瞪视着那个唯一还毫发无损的敌人。

“你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同伴脑浆迸裂的,对吧?”

对面那人似乎惊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小屁孩,你以为自己是在调解一场邻里纠纷吗?”

“你在试图掩盖自己的恐惧,笑容可以证明这点;你明白现在占上风的是我,人质在我手上,所以你不敢轻举妄动——逻辑上看,立即离开是避免更多伤亡的最好方式。”Cecil用快速而清晰的语言向那名暴徒说明当下形式,同时对其进行着心理暗示。

“你错了,自以为是的小屁孩。”没想到对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伦敦义警,哈?”他举着枪越逼越近,而这是Cecil没想到的。

“我们可不是靠着逻辑办事的。”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穿过了Cecil挟持着的那个暴徒的眉心。

温热的血浆溅到了Cecil的脸颊上。

他几秒钟前还完全不相信那个渣宰会这样对同伴下手——动机是什么?为了向自己挑衅吗?还是为了分赃时自己多分一份?

那个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的亡命之徒一步步向他逼近。借助眼角的余光,Cecil看见Josh已经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跑开了,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他一开始猜对了,这群人本来就没有打算听Josh解释。不管真相如何,这群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的家伙是来收尾的,而他们对Josh做的那些事,就类似于猫科动物杀死猎物前对它们的玩弄。

枪口这回对准了Cecil的脑袋。

“让我猜猜......拿下义警的人头能拿多少报酬?那群老东西,哼哼,早晚得把那几个妞让给我......”

Cecil明白自己掏枪开保险已经来不及了,而在他退回阳光下的路面上之前,立刻会有一颗子弹击穿他的头盖骨。

他脑子里一团糟。

谁能想到向来在枪口下拯救无辜群众的义警此刻会如此需要一个人来拯救他自己?

结果那个人真的来了。

引擎声轰鸣着撕扯开凝结如胶的空气时,Cecil清晰地看见面前的人脸上布满了巨大的兢惧——就好像看见了死神。下一秒,他的死神接踵而至;本该发生在Cecil身上的命运此时完美地被转移到了那个暴徒身上,子弹旋转着从那人的眼窝射入的时候,Cecil猛地退后,从而避免了又一大滩血浆溅他满脸都是。

Cecil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辆暖灰色的轿车——虽然现在已经布满了枪孔和凹陷。

“快上车。”

Laurence的左手还维持着握枪的姿势,那把M9手枪的枪口飘起一缕淡淡的白烟。

Cecil来不及多想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枪声催促着拉开了后排车门。他还没来得及落座,Laurence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惯性使得Cecil整个人摔在了座位上。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Cecil勉强坐起身来,还没等到Laurence的回答子弹又如雨点般从破碎的后车窗飞来,他不得不又一次趴下身子。

“那些人是来追我的?”

“不是。”

这次回答来得干脆利落。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汽车沿着街道飞驰,擦着Cecil的眼眶飞速倒退的是路边形形色色的路人,他们像是尽着自己的日常职责那样尖叫着四处奔逃,喊叫声和自动步枪一刻也未曾停歇的枪声混作一团。Cecil脑袋生疼。

Laurence像是事先演练了无数遍那样娴熟地操作着方向盘。Cecil意识到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岔路口,先前自己都陪着Laurence走过。

原来如此。

那伙开着悍马的暴徒不知疲倦地穷追不舍,最起码有五把半自动步枪在同时扫射,经过某个巷口的时候Cecil甚至看到车上有人在给一把闪烁着蓝光的电浆步枪上子弹。

根据这样的武器配置足以将这伙人的身份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没有叛变军人严明的纪律性,也没有外区特工冷静的头脑,多半是群无法无天的军火贩子。

透过前后视镜Cecil可以看见驾驶座上的Laurence十分专注,那双眼里透着与当下情景格格不入的冷静,以及从未显露出来过的锐利。血液如同溪流一般从他褐色的发际边上汩汩流下,一直蔓延进半开的衬衫领口。

曾几何时Cecil认为自己的室友一丁点也不可能与枪械沾边——这真是大错特错。

枪械爱好者?他亲爱的室友现在看起来简直与战前那些特工电影里的主角们没什么两样。

Cecil没有看到后座上有任何武器,所以他没有办法提供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协助。他希望知道这场追逐战是否有目的地,或者,Laurence到底是拥有一个可行的计划,还是只是单纯在逃命?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南华克桥。

几十年前英国军民浴血奋战的地方,一周前他们曾留下过美好回忆的地方。

有那么一秒Cecil在后视镜中瞥见Laurence的双眼,那两道目光不知何时经过镜面反射笔直地落进了他的眼中。

汽车全速冲上并不算宽敞的桥面,轮胎在钢铁的桥面上碰撞发出一声巨响,车头指向南伦敦的街道,那里意外的空无一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Everythingwillbefine.)”

这回Cecil只看到了这一句话,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那群全副武装的武警突然间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的时候,Cecil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他看到印有“MI6”标志的军用机器人,终于对正在发生的事有了大致的了解。

显然Laurence在这次行动中充当的是诱饵的角色,而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辆车上。

汽车疾驰着从他们中间穿过,停也没停地驶向了另一条街道,将震耳欲聋的枪声甩在了身后。

Cecil一路沉默着。对于自己的室友到底隶属于什么机构,他已经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惊讶了。

一直到那座三战期间就被废弃的格林威治天文台出现在眼前,车速终于渐渐慢了下来。最终他们停在了绿植掩映的公园小道上。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修剪过了,几支叫不出名子来的树藤支棱着穿出栅栏,显得格外不协调。

主楼背后的铁质楼梯可以一直通向穹顶两侧的平台。生着铁锈的花园椅支在缠绕着藤蔓的金属栏杆边上,地砖缝隙里生长着的藓类植物沿着墙壁生得到处都是绿油油一片。穹顶上剥落的砖块摔碎在地上,和传闻中遭到炮弹轰击的景象如出一辙。

Laurence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自顾自伏在栏杆旁边。那块地方唯独没有爬山虎涉足,估计有人时常会站在那极目远眺。

看得出来,现在是该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Cecil在Laurence身边站定。

“那个......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自顾自开始忏悔。

“如果这让你感到困扰的话,我可以离开的。”Cecil垂下头,“我快要毕业了,之后大概没必要再住那么贵的公寓了。”

他等待了片刻,只有风声吹得林间的树叶沙沙响。

“你认为呢?”

他抬起头来看向Laurence,对于后者保持沉默的态度有些不满。

“你要是不想和一个性向混乱而且会读心术的怪胎共处一室,就说出来好了。而且我就是那个胡作非为的义警——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我都知道。”Laurence扭过头来,语调有些上扬。

“我一开始就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他认真地看着Cecil的双眼。

“除了......你会读心术?”

见Cecil依旧一脸茫然,他苦笑着叹了口气,低下头凝视着脚下的那一方地面。

然后他又抬起了头。

“如果你想知道我对此的想法.....你想了解关于我的任何事,我不介意。”

一对蓝宝石般的眸子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安静,平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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