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
球形很分散,奥沙利文应该很轻松的拿下147 ,可是到了击打倒数第三颗红球时,他却准确地让白球绕开黑球,走位到黄球后边。球台上,他留下了一个天真顽皮的笑。
也许导播仍没有意识到火箭的意图,否则,他肯定会及时的把镜头给观众,给丁俊晖。画面中,只有丁俊晖一个模糊的影子。
镜头终于切到丁俊晖了,一个特写。小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火箭奥沙利文仍旧是迅速的击球,一颗颗彩球下袋,奥沙利文给了观众一个更加调皮的笑。
打到这份上,他似乎在和自己玩上了。虽然,此时的他,仍旧大比分落后丁俊晖。他放弃了147,放弃了1.5万英镑的满分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除了他自己。
我欣赏这种放弃的选择,也只有这种放弃,让我看到了更加可爱的火箭奥沙利文。
不选择完美,把缺憾留给上帝。
有人说,本该是一杆完美的147,可惜奥沙利文放弃了。
也有人说,体育精神不是追求“更高 更快 更强”吗?创下一个记录,留下一个标杆,激励后来者,不也是很有意义吗?
《周易·丰》有言,“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后人又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不懂得这个道理,我们就无法理解那些急流勇退的人。
选择不完美,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为什么这么说呢?
有人说,那些时刻追求完美的人,他们害怕失败,一丁点的失误,也会让他们抱憾终日。事实证明,在遗憾中生活的人,无论工作还是学习,都不能达到最好。相反,那些选择不完美的人,更善于接受和适应变化和不确定性,更早地学会悦纳不完美和失败,同时迎接成功并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举个例子说吧,2003年,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宣布:通过对吉萨附近600处墓葬的发掘考证,金字塔是由当地具有自由身份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建造的,而非希罗多德在《历史》中所记载——由30万奴隶所建造。
对此,考古学者解释说,在过分指导和严格监管的地方,别指望有奇迹发生,因为人的能力,惟有在身心和谐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到最佳水平。
斯诺克147之所以难打,是选手精神高度紧张,过分追求完美所致。而奥沙利文之所以能一次次的打出接近147的水平,是因为他的身心已臻化境,虽然,这很可能是我的臆测。
写到这里,我的脑海中会然想起了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在巴学园里,一切都自然的发生,没有约束,没有禁忌,孩子的心不再被恐惧占领,不再被理想、符号、词语所裹挟。每一个孩子都敞开所有的心灵和毛孔,直接和世界肌肤接触。每一个孩子的鼻孔都能闻见世界的味道和气息;每一个孩子的手指都能触摸到生命的柔软和质地;每一个孩子的眼睛所见的都是真实、永恒、不受时间限制的东西。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命才能活泼泼的生长。
唯有自由的人,才有感悟的闲暇,创造的快乐。
看淡成败,也许会让一个人更好地享受生活中的一切。
无论是领先还是落后,在奥沙利文的脸上极少见到沮丧,我想这是真正高手所拥有的心态。看他放弃147时的表现,你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孩子,在人们的眼中只有金子的时候,他却挑出一颗彩色的鹅卵石,美滋滋的去了。这种超然物外的心态,有几人能媲美?
也许我们太重视那一个个的数字了!
圣埃克·絮佩里在《小王子》中写道:“大人喜欢数字。当你对大人讲起你新结识的一位朋友时,他们从来不提那些根本性的问题。他们从来不问:‘他说话声音怎样?他喜欢玩哪种游戏?他收不收集蝴蝶标本?’他们反而问:‘他多大年纪?有多少兄弟?体重多少?他父亲挣多少钱?’他们认为从这些数字才能了解一位朋友。”
莫非,奥沙利文就是童话中的那个小王子?他所看重的,只是那一颗颗圆溜溜的球?如果有人当着他的面说:“我的上帝,你就是那个职业生涯轰下*次147的奥沙利文!”也许他会转过头去顽皮的一笑,去玩他的鹅卵石去了。
何时,我们的眼中能放弃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转而把目光投向人的身上来呢?对于小学生来说,100分是不是就一定强于98分?也许,是一只鸟儿飞过,吸引了孩子好奇的目光。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如果幸福,30平米蜗居会很温暖;如果不幸,五千万的豪宅只能是让两人之间多了几堵墙。
从古至今,我们总在宣扬那些功成名就之人。成名成家固然可喜,作为一个幸福的小人物又何尝不是一个选择呢?其实,那些太注重成就贡献、太重视社会规律的人,一旦有所得便把自己弄得暮气沉沉,古板拘束,仿佛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自己不得劲,别人看着也难受。
当然,我们的传统里也有可爱的文化,只是被我们一点点的丢弃了。老庄所代表的道家,不受常规俗礼规限,不受任何人控制,行为完全不能预测,兴之所至,或正经或不正经,或痴或狂,全凭内心。这一点,不就是奥沙利文所藐视的147吗?
比赛的最终结果,是丁俊晖13:10胜奥沙利文进入四强,在各个媒体上,我们都看到了那些醒目的数字,却忽略了赛后奥沙利文和丁俊晖温情的拥抱。
丁俊晖用胜利向他心中的“英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