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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晚上在【一直播】APP做职场问诊室的直播。

有妹子提问说：川叔，我现在在北京一家知名的电商品牌做实习，马上就要满三个月转正了，但是这个阶段我觉得非常忙，人是濒临崩溃的。

工作压力很大，不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到了一个临界值，现在每天上班都没有动力，一想到之后还有双十一，我就对上班充满了抵触。

我想回家，妈妈身体也不是很好，我想回老家，顺便还可以照顾她。

我也知道回了老家就肯定是做普通文员，二十岁就能看到自己退休的样子。

我明白也许在这里扛下去或许会有希望，但现在真的有点吃不消，您有什么建议么？

我们总会有一段时间，在人生经历黑暗的时候，会渴望建议和指点。

但其实每个人或许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如何确认现在的这些付出值得，以及如何让自己看的到继续下去的希望。

所以今天我想说说，北漂十二年里，我遇到过几次想离开，却为什么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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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004年2月的最后一天来北京。

来的时候和三个同学每个人借了五百元的路费，这一千多的欠款我还了快小半年。

来北京之后我从服装设计转行做动漫杂志编辑，遭遇过进公司一周就被主编说，找到合适的人就把你开除；遭遇过连续三个月每天加班到12点；遭遇过被否定、被比较、被永远的不看好。

其中的一些经历我在第一本书《扛得住，世界就是你的》里写过，这里就不重复。

来北京的第二年，遇到一个同届但是不同专业的同学联系我。

为了借钱。

他当时住在地下室，三个大男生挤一张床。他每晚睡觉前都需要在床边搭一个凳子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是客户不识货。

你放心，等我签了这个大单我就还钱给你，我现在谈的可是一个别墅项目，装修费就好几百万，他们做的那些小活儿我根本看不上。

他言之凿凿，眼睛里充满了鸡血一般的热情。

他和我借了两百元，出门口就在小卖店买了一包二十块的烟。

他说，人生可以没有饭，但不能没有烟。

那个大单他最后也没有签下来，他又挺了三个月，没接到任何一单，于是决定回老家了。

他离开北京的那天，我去送他，在车站附近的烟摊儿买了一包二十块的烟塞给他。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视线看着北京站三个字，问我：川儿，你觉得留在北京觉得有意思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大家都说北京好，大概是因为城市大，所以机会多吧？

他忽然扭脸看着我，目光凶狠地说，你现在一个月赚两千五，每个月去掉租房子、吃饭、坐车、你顶多存一千。

你要在这里买房子，付个首付需要十万块，你知道十万你要存多少年？

至少十年！你想过么？

这操蛋的地方，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我被他吓了一跳，退了一小步说：我也不知道，就想着以后也许会有变化吧！以后……

去他妈的以后！他忽然把自己手里的行李包甩出去好远。

我当时吓得立刻闭了嘴。

他看看我，挤出一个笑容，踉跄着去捡，背朝着我，没有回头，冲我抬了下胳膊挥挥手，故作潇洒地说：为了你的以后，加油吧！我撤了。

回去的路上我没坐公交，一边走路一边想：我到底留在这个城市要干嘛？我要不要也回去。

他说的很对，一个月赚两千五，要存一个首付，需要十年。

我还没告诉他，我家里欠了十万的外债，我还想先还完这笔钱。

一个月存一千块，还十万需要十年，再买房再存十年，那时候我应该就四十多了吧？

四十多？

那不是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么？

那时年轻的我，一想到自己四十岁或许还活在这个城市的底层，朝不保夕，就免不了一阵害怕。

回老家么？我摇摇头。

哪怕回，也至少要还完家里的欠债。攒十年也没关系！

两个月之后，我跳槽去了出版社。

薪水涨到了3800块。

我还是相信，人，都是会有以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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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是国企，环境轻松，工作压力小，养人也磨人。

那段时间我接了很多兼职去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写稿子、画插画、做电视节目编导、写剧本、演话剧。

有的给钱，有的是骗子，钱都要不到。

日子过的不富有，但也不算穷，正在这时，我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说她要结婚了。

之前大家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吐槽说过，某某结婚，谁谁谁只包了两百的礼金。她当时就对我说，以后我结婚，你要拿个两百我可不饶你。

我想，三百不好听，四百不吉利，五百……

都五百了，索性就包一个六百六的红包吧！

然后还脑补了一下当自己拿出这个大红包的时候，其他同学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结果，事情并没有像我想得那样。

我被安排在了同学桌，很多都是她大学的同学，我们虽然关系好，但却不是一个专业。围坐的人大部分是面熟，很少有深交的。

大家客气地打个招呼，就只能闲坐着。

我本来就话少，只能听几个人闲聊。

有人转行发展的很好，有人做了展厅设计月薪过万，有人买了房子的，有人买了车的。

这左一句右一句的话，就像是迎面的鞭子，啪啪地在我耳边响个不停。

终于有人小声问起，你们今天都花多少啊？有人悄悄比了两根指头，有人会意的点点头。

身边的人用指头戳了戳我，问我，你花多少啊？

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记得自己尴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厚厚的礼包，直到我离场，才像做贼一样悄悄塞给好友。

之后，钻进出租车，落荒而逃。

原来才几年的时间，大家都变化这么大，那我到底在忙什么呢？

我还为自己取得的一点小成绩沾沾自喜呢！

我还傻呵呵地整天鼓捣这个那个呢！

钱赚到了么？

没房没车的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装蛋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我在出租车里面对这内心的这一大串自我质问，我回答不出来。

我知道，我很笨，也没什么才华，或许这辈子就只能靠写字养活自己。我比不了那些有才华的同学，我也没有一个可以帮我付首付的家庭。

正是因为这样，没有才华，什么都要靠自己的我，才更应该留下来。

因为父母、家乡都给不了你的，回去也一样给不了。

那就留下来，拼一把吧！

四个月之后，我之前做编剧认识的朋友跳槽了，她成了一个大项目的负责人，急需要编剧，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我，我接下了两百集的节目编剧，赚到了人生第一笔十万块。

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你只能选择满怀希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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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了外债之后的几年，我有段时间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再继续忙。

我辞职了一段时间，找了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

谈了几段不靠谱的恋爱。

写了一年小说连载，演了两场话剧，做了三场明星采访，开了电台节目。

除了没存款之外，我觉得自己活的很快乐。

然后一转眼，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家里催，长辈急。

但当时我的人生目标和爱情一样模糊。

对我来说，工作就是自在开心就好。

没想过什么大的发展，不想干就辞职，反正两三千的工作哪里都有。

爱情，分分合合太多次，厌倦了，或许结婚也只是找一个适合的人定下来而已。

我原本最看不起那些庸庸碌碌的人，到头来自己也逃不过平凡二字。

我有点认命了，觉得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就这样，我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北京姑娘。

谈了一年恋爱，我就去提亲了。

那时候我才进广告公司，一个月月薪五千块，那是当时我拿到过的最高的工资，我把年薪十万当做人生这辈子的终极目标去追求。

我想，只要给我时间，我是可以做到的。

女孩的妈妈听了我对未来的畅想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笑说：我家孩子是从小在北京长大，没吃过什么苦。

每个做母亲的肯定都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吃太多苦。

你已经三十了，没房没车阿姨都可以忍，但不能对自己没有一个规划。你这个岁数，差不多人生都定型了，所以阿姨不得不实际一点为了你们的未来考虑一下。

关于结婚，阿姨也不想为难你，但阿姨需要一个保证。不是口头的。

我要踏踏实实看到我的女儿有保证，不会受苦。

每家提亲都需要彩礼钱。

你放心，你家给多少彩礼，我们就回多少。

也是为你们的将来做点储备。

我觉得怎么也得十万块吧？

我能理解一个母亲的难处，但的确拿不出这么多。

别说十万，一万都没有。

我打电话和妈妈说起这个事。

老妈沉默了三秒说，咱家的房子卖了还个二十多万，妈给你出这十万。

我说，妈！我都三十的人了不用您操这个心了，卖了老妈的房子娶媳妇，这事儿我干不出。

我觉得这不是没钱的事儿，这或许是没缘分吧！

后来，就这么分手了。

我痛苦了大半年，工作换到了公关部，在匆忙的活动布置中过了自己三十周岁的生日。

我又一次想到了，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我在这个城市奋斗过，拼搏过。

也许就永远是这里的一个最不起眼儿的小鱼虾，我或许没有再长大的可能了。

只能在这里蹉跎时光，等待死去。

我问自己，在这里够了么？

然后摇摇头自己回答自己：我觉得，还没有。

一年之后，我被领导选中，跟着他一起来到了现在这家企业。

又过了一年，我拿到了原以为要穷尽一生才能做到的年薪十万。

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遥远。

未来，等不来，总要做点什么，才能让它加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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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依旧像个小学生，奔跑在自媒体的浪潮里。

一面做着本职工作，接受着各种飞来的考验。一面做着自媒体和个人品牌，从直播到微课，不敢放过任何机会。

我还是很笨，脑子慢，很容易跟不上步调。

年纪一大把，也不敢说自己很努力。

我的确做了一些事，但和别人一比，还远远不够。

北漂十二年，几次想走的瞬间，其实都不是对于这个城市的拷问，而是对于自己的质问：

你是选忍得住痛苦去换个机会，还是选回老家舒舒服服的死去。

很多时候我选择留下来，也只是因为：

我觉得但凡是痛苦都总会过去，所谓的舒舒服服，或许才是另外一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