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小孩

我家在北方,冬天很冷。有一天邻居家的女孩来找我玩,她不时地从口中吐出带血的吐沫。我嫂子问她是不是舔了铁大门,她说是。我嫂子说多舔一会儿舌头把铁焐热就粘不上了。我像是得了法宝,便开始验证她的理论。在那年寒冷的冬天我舔了自家的铁大门,舔了小卖店的防盗窗,舔了学校的双杠,每次舌头都被粘掉一层皮。我嫂子笑我傻。

我们当地有个说法,小孩子脱牙的时候,下牙要扔到房顶,上牙要埋在门槛下,否则牙齿就会长得不整齐。第一次我照做,把牙扔到了房顶,后来脱的牙就舍不得扔了。我把它们洗干净,一颗颗地放进装着几种果核的盒子里,像宝贝一样珍视,希望有一天能用那些牙齿和果核串成一条手链。但那些牙齿渐渐失去光泽变得暗白,直到有一天其中一颗从中间整整齐齐地碎成了两半。我妈说像死人的骨头,我胃里一阵恶心,立刻把那些牙齿都扔到了房顶。

小时候家里的电灯是拉线开关的。有一次拉线断了,大人都忙着,我等不及便自己打开开关盒研究。我发现只要把拉线穿过铜片上的圆孔再打个结就可以了,于是便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穿线。小孩子手不太灵活,一不小心碰到了铜片,一阵酸麻的疼。但疼痛没让我退缩,我接着穿线,终于成功了。我去爸爸面前邀功,结果他骂了我一通,电死怎么办?

我们村里有座石拱桥,横跨天然形成的十几米深的深沟,沟底下布满了半截埋在土里的大石头。我曾和小伙伴们手扒着砖砌的桥护栏,从桥的背面踩着狭窄的桥身横着走出五六步再原路返回。只为不被小伙伴们笑话为胆小鬼。后来说起这件事,爸妈后怕得要命。

初一那年暑假,我们几个同学到邻村的鱼塘摸鱼。鱼塘很浅,没有鱼,但踩到了一些河蚌。我挑了几个大个的带回家。我哥说炖汤吧,我不同意,我要把它们养起来。我找了一个大脸盆,装了半脸盆的土,然后装满水把河蚌放进去。它们起初紧闭着壳一动不动,我以为它们死了,等到晚上安静了下来,它们的壳张开了一点,露出一边白色的肉。我用手指轻轻一点,便立刻缩了回去。这东西养起来十分省心,只需三五天换换水就可以了,就是味道有点臭。一天放学回家,我发现河蚌不见了,我哥正在厨房炖汤。他说河蚌有细菌,我哭了很久。

现在我对未知事物不再有强烈的好奇心,不再收集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规避潜在的危险,我害怕宠物身上有细菌,我经常对孩子说:“不要乱动,这很脏,那很危险。”

我终究长成了我曾讨厌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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