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2

Eduardo Saverin在Facebook的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David Ebersman在财务管理上确实手段过人，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然而他的掌控权也并非寻常。

David Ebersman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摩根斯坦利撰写招股说明书的要求。

Eduardo一愣。这是寻常的惯例。需要公开募集股份的企业大多会让承销商来写招股说明书，因为他们更专业，也更知道利益相关者们想要读到什么。

而David Ebersman在华尔街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感觉自己并不需要Eduardo Saverin来插手这件事。

他明白这些投资银行能为Facebook做的事情有限，对Facebook现阶段的发展贡献也不多，所以特意在谈判的时候还压低了摩根斯坦利的佣金。

在他眼里，摩根斯坦利就只是一个承销商罢了。换做高盛或者摩根大通也没有什么差别。

要不是涉及这项交易的银行家是买互联网金融教父Michael Grimes的面子，再加上高盛之前预售Facebook股票又被《纽约时报》明星华尔街记者A.Ross Sorkin给抓住了小辫子。高盛和摩根斯坦利有什么区别？

而这显然不是Eduardo Saverin想要看到的。在投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他感觉自己能够看到一些David Ebersman看不到的东西。从业生涯以来，他见过的最不配合的工作伙伴全来自Facebook。蓝色的谈判桌上气氛并不融洽，甚至算得上剑拔弩张，Eduardo和David各不相让，Facebook财务部和摩根斯坦利代表方的人也都紧张起来。

年轻的CEO全程一言不发，冷眼看双方将矛盾推向白热化。

他要给自己的首席财务官面子，也要代表Facebook给摩根斯坦利足够的尊重。

所以他靠在自己的宝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面容风平浪静下暗流涌动。

Sheryl Sandberg从政经验丰富，她预见到了首席财务官的咄咄逼人，但惊讶于Mark的不作为，她原以为Mark会喝止其中的任何一方来让会议得以顺利进行下去——鉴于他们的时间表并不充裕，但最后他居然什么都没做。

好在她早就在华盛顿特区看腻了政客之间的刀光剑影，就算David和Eduardo真的当场打起来她都有一百种办法游刃有余地打圆场，所以她站起身，寥寥数语摆平一切，像是音乐家谱曲似的给他们之前好无休止的争论温柔地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然后做了个手势，让心领神会的后勤部送上香槟。

今晚不适宜再谈下去了。

Eduardo瞥了一眼，晓得这次Facebook是花了本钱。他拿起一杯放在桌上，一口未动。

Mark端起淡色的美酒，在心底里暗暗赞赏Sheryl Sandberg的八面玲珑，然后他浅饮了堪堪一口就放下酒杯，宣布今天散会。

他摸了摸下巴，开始在脑海里梳理内容。

一开始和审计报告有关的流程虽然走得顺利——得益于Facebook首席财务官的事必躬亲，但他的得力助手和Eduardo在争取控制权上花费了太多时间，时钟已经敲过了凌晨两点。Eduardo身后的两个摩根斯坦利实习生早就眼皮打架了起来，但是现场氛围令人窒息，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打哈欠了。

其实想想也是事出有因，加州和纽约有时差，现在华尔街的天都快亮了。

David Ebersman先走了，他还有很多和IPO有关或者无关的工作堆积在案头，撤离时身后还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堆财务部的得利助手，很显然Eduardo代表的摩根斯坦利所有的强硬态度出乎他意料，所以他临走时颇有几分铩羽而归的败兴。

Sheryl的电话响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Mark就跨出了会议室大门。

Eduardo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或疲惫，他冷静如初，表情自持，对着自己手下的人沙场点兵，转眼带着他那些整理好资料的摩根斯坦利大军也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后勤部的人立刻迎了上去，按照惯例，他们会给第三方提供食物和住宿。

徒留Mark一人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坐着。

IPO他对David Ebersman就一个要求：尽力减少它对于自己和Sheryl的影响，对此他看得出David的良苦用心——他的得力爱将把内部质询和SEC的压力以一己之力全部挡了下来，甚至还留了一手不让摩根斯坦利这样的投资银行作为underwriter对他施加任何不利，亲自撰写招股说明书应该只是他保证这一切万无一失的第一步。

目光落到空荡荡的办公桌上，之前Eduardo的未动一口的香槟杯旁静静地躺着一部黑色的手机。

Eduardo把自己的手机落在了这里。

他会回来拿的。Eduardo是个谨慎的人，身边少了什么很快就会自己发现的。

Mark挑了挑眉，轻轻地啧了一声。

发现自己遗忘东西的Eduardo正好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一片死寂。Eduardo把桌上的手机塞进了西装的口袋里。

Mark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Eduardo面前。

为了见华尔街的人，Mark难得地换上了整套西装，没有了卫衣和牛仔裤的柔和去冲淡年轻的CEO身上独一无二的凛然之气，他清瘦的姿态锐利得像是一把临风出鞘的剑。

Eduardo八风不动地瞥了他一眼，喉结上下一动。

深夜使人的灵魂躁动。

他的动作像是打开了Mark身体里某个奇妙的开关，他撩起眼皮，幽蓝色的眼睛冷冷一扫，眼锋停在Eduardo低垂的棕色睫毛尖上。

两人靠得太近，空气都莫名狎昵了起来。

Eduardo冰冷的手指捧着Mark的脸，猝不及防地落下了一个灼热的吻。

Facebook总部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Mark拖着Eduardo两个人在走廊里横冲直撞，从会议室一路拉扯到了旁边最近的洗手间，推开其中一间直接进去。Mark锁上门之后就把Eduardo推到隔板上，他的心脏突突直跳，呼吸凌乱，头顶上明亮的白炽灯光让他们脸上欲说还休的欲望无处可藏。

Eduardo的嘴唇像是凌乱的针脚一样落在Mark的脸上，年轻的CEO很快反客为主，手臂箍住了Eduardo，还给了他一个气势汹汹的吻。

Eduardo圈住了Mark的脖子，门板被他们的脊背拱得啪啪作响。

胸膛贴合着胸膛时，他们都能够听见对方贪得无厌的心跳声，而那种声音把他们世界里所有其他的一切都拭去得一干二净，只有那越发加快的强有力的心跳声在他们的世界里飞速上升。

也许是他们的身体实在是贴得太近，Eduardo起反应的时候他知道，Mark也有了。

家教完美的巴西男人眼里有种轻蔑的神气，他伸出手试图解开Mark的皮带。

Mark因Eduardo的动作而一顿。他诧异于对方的主动，但他反应快，只听见“咔嚓”的一声，约束Eduardo欲望的幕布在灵活手指的作用下已经迎刃而解。

然后Mark弯下了身子，做了多年前在哈佛公共厕所里Christy对Eduardo做的事，蓝色的眼眸甚至有些抢占先机的沾沾自喜。

Eduardo感觉自己背靠的根本不是Facebook离会议室最近的男厕所隔板，而是冰冷的祭台。他仰着头浑身发抖，仿佛是飓风里的船，又像是脱水而濒死挣扎的鱼。

Mark温热的吐息若有若无地扑在他两腿之间最脆弱的地方，他薄薄的嘴唇到处移动，从一个地方滑到了另一个地方，像是伊甸园里的蛇吐着信子。

Eduardo的脸热得滚烫，只感觉天边的烈日直接压了下来，无助的快意攀上心头时，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自己身前的人。

Mark后脑勺的卷发有种冷淡的柔软，他身体消瘦，但或许是因为他惯于击剑的缘故，腹背都十分有力，并不柔弱，Eduardo记得这种触感，他怀念它。

但是他没有看Mark的脸，他不敢低头去看Mark，只伸出手去抚摸他后颈突起的骨骼和卷曲的头发，指尖的触感与多年前尘封的回忆重合在脑海里。

他闭上眼。

易拉罐开启时白色的泡沫和液体一起喷出，又很快消散开。

他浑身一抖，滞后地发出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呜声。

Mark从他身前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蓝眼睛里幽深翻涌，唇边一线微红之间漏出一丝丝白色。

当年Eduardo在哈佛的厕所里明明是听着隔壁Mark的声音高潮的。

他瞄了一眼Mark身下的欲望，知道他也一样。

以牙还牙，或者说礼尚往来也没什么不对，他粗鲁地拉下了Mark的裤子，跪在他面前也对他做了同样的事。

Mark一感受到Eduardo柔软的棕色头发擦过自己的大腿根部，自己的身体就紧绷得如同一根琴弦，他的手指划过Eduardo。头顶明晃晃的灯光实在是太亮了，幽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一层层白色的光圈，瞳孔因为快感而不断收缩。他多年以来藏匿于灵魂深处的欲望此时赫然昭著，开了闸门的滔天洪水因为放肆而痛苦，因为炽热而快乐，最终他闭上眼，大片大片白色的闪电在眼前爆开。

灵魂雪崩。

Eduardo的意识几乎是飘着的，他跪在地上，膝盖触碰着冰冷的地砖，手撑着的隔板，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沉浸在某个幽深的角落。他所感受到的一切像是他的一切，又仿佛并不属于他自己。他感受到嘴边的热流，站起身靠在隔板上，闭着眼睛嘶嘶地吐着气，沉浸在了一种充满自我厌弃的糟糕的快乐之中。

他们各自喘息了一阵，Mark伸出手搂住了他，把自己的下巴靠在了Eduardo的肩膀上，仿佛是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后一块浮木，闭上了眼睛，Eduardo没有迎接他，也没有拒绝。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他稍稍平复下来一点，打算开口对Eduardo说些什么，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音，就被Eduardo用力地一把推开。

明明行尽人间快乐事，Eduardo焦糖色的眼睛却冷漠到寡淡，仿佛贴了一张漂亮面具，他不管Mark诧异的眼神，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裤子，释然和厌恶在Eduardo的脸上交替出现，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推开隔板径直离开了Facebook。

这里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Mark将自己的后槽牙咬得死紧，用双手掌心盖住了自己的脸，闭着双眼靠在了隔板上，过了很久才深深地叹气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