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的台灯下，有一张小小的字条，稚嫩的字体写着“爸爸，祝你快点好起来”，那是前不久生病的时候，我的女儿——禾写给我的。
一晃，认识她已经7年了。
1
第一次见到禾的时候，她刚刚从产房出来，眯缝着眼趴在护士肩头，脸上皱皱的，刚刚扑过爽身粉，让她显出不正常的白，像一个化上浓妆的老太太，我一瞬间有点失望，这个小家伙怎么有点丑啊。
可她就这样来了，无法回头的来了。
做为她的爸爸，有时候也礼节性的抱一抱，那时候她好小啊，两个手掌就可以把她包起来，小脚只有我的大拇指大，吃饱了睡觉的时候，小嘴叽咕叽咕的，小脑袋钻来钻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姿势，好让自己安稳睡着，小小的她在被子里，经常找不到，一个被角就能藏下她。
几个月后，她可以抬头了，然后可以翻身，再然后就可以爬了，把她放在地上，有时候爬到放玩具的纸箱子里面，和娃娃们就混到了一起，有时候悄悄爬到你脚下，无知无畏的望着你，我在她的眼中，应该是巨人般的存在吧？
还记得某一个午后，她躺在小摇篮中，阳光照在她的花被窝上，各种颜色映照在她的脸上，皮肤粉嫩，小嘴紧闭，鼻翼一张一合，沉静又香甜，像一只小猫。
我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想：小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2
禾到了14个月才学会走路，但走的很稳当，刚走路的第二天，带她回湖南老家，她在候机厅里一刻不停，走到一个旅客面前，站定了，抬头看一会，又换到下一个旅客，站定了，再抬头看看，然后又走掉了。她对世界充满好奇，小心思里藏着许多秘密，谁都不明白。
不过很快，禾说话了，从妈妈、爸爸到能叫各个亲人，开始表达：饿了是饭饭，拉了是粑粑，开始跟着玩具背儿歌“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妈妈叫什么？妈妈的妈妈叫姥姥”。还能自己坐在马桶上，双手撑着马桶沿大便了，我常害怕小小的她会掉进去，可这样的事情竟然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禾愿意让人抱，常伸出小手，要抱抱，最爱骑到脖子上，常悄悄的爬到沙发背上，乘我不注意，就跨到脖子上，抱着我的头，软软的叫“胖爸，胖爸”，死活不下来，让我站起来满屋子转。
那时候的禾，除了哭闹，就是高兴，没有忧愁，像一条调皮小狗。
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小狗了。
3
小女孩天性就是爱美，古诗云“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做裙衩”。
禾更早一些，三四就开始自己画眉毛、涂指甲、抹口红，常悄悄躲在房间里捯饬自己，试着穿妈妈的高跟鞋和裙子，各种臭美。
禾喜欢小动物，小动物也喜欢她，这很神奇。
在姥姥家住了一个月，邻居家的小猫每天都过来和她玩，她肆意的搂它，抱它，掐它，一直相安无事。
楼下院子里，有一只小泰迪叫Winter，从小就和她相熟，等大一些了，更是亲的不得了，每天都要和它玩一会，她摸摸Winter的头，它蹭蹭禾的腿，如果正好有玩具球，就叼到她脚下让她踢，她踢开，它叼回来，她再踢开，它再叼回来，就像一对做游戏的小伙伴。
也许孩子和小猫小狗就是一类的。
4
不知不觉，禾开始管事了。
家里东西没有放好，谁吃饭没有洗手，都要过问，出门要检查房门，下车要提醒关车门，连我喝酒的事情也开始纳入到她的管理范围。
有一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去拜年，我喝得实在太多，黑暗中一个踉跄就趴在了人行道上，眼镜也碎了，鼻子也流血了，她哇哇大哭，怎么也劝不住。
第二天早上我刚醒，她就敲门进来了，指着我说：把手拿开，我看看鼻子怎么样了？
她严肃得让我有些胆怯，她仔细的看了又看，气冲冲的问我：
“爸爸，吃饭的时候已经让你别喝了，别喝了，你听到了吗？”
我说：听到了。
“为什么还要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也是小孩子吗？”
我瞠目结舌。讨好的问：“禾，你昨天哭那么大声，吓到你了吧？”
“你流了那么多血，我是担心你才哭的，你知道吗？”
我无言以对，心悦诚服。
禾就这样无可挽回的长大了， 她不再是小猫小狗，已经变成了一个小人。
我说她长大了，可她自己说：她老了。
5
老了的她上学了，就在去年，她成为了一个小学生。
我第一次送她去学校，看着小小的她弓着身子，背着大大的书包往里走，我站在学校的门口，突然不知道怎么办好？她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家，可这一次，她要一个人面对了，我想追过去陪着她，可又知道这不可能，我又盼着她回头看看我，可又怕她告诉我：爸爸，回去吧，不必追。
站在那里，我怅然若失，好一会。
禾，真不想你长大了，真的。
爸爸还想能抱着你，搂着你，亲着你，拉着你的手。
爸爸还想双手捧起你，还想把你轻轻的举起，还想做你的大马，还想你骑在脖子上尖叫，还想你紧紧的搂着我，软软的喊我“胖爸”。
女儿啊，你别老！你别老！
爸爸还没有，还没有和你年轻够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