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成了我的理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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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家的日子里,腰围和头发齐长。

超标的腰围可以自个儿化被动为主动,通过在阳台跳绳、高抬腿等种种运动方式,逐步恢复标准。处置太长的头发,照理说到理发店请师傅剪去就是,不用费什么力气,也非常简单。但由于今年遇上令人厌恶的特殊情况,理发店和娱乐场所一样,闭门停止营业了,剪发这件事情突然变成了一件大事、难事、愁事。

于是,烦恼与头发生长的进度比翼齐飞,越来越长的头发,非常难以打理,本来宅在家里,无风也无雨,纵然是形象由凌乱发展到邋遢,也无所谓了,反正只有妻子看,老夫老妻的,既没有相看两不厌的新鲜,也没有相看两都厌的窘迫,总之就是左手握右手的感觉,有温度的触感,没有触电的惊喜。但后脑部分的头发硌着脖颈,又痒又油腻,难受极了,我时不时忍不住缩脖耸肩地去蹭,以止痒片刻。

知夫莫若妻。二月二,龙抬头,民谚说“二月二剃龙头,一年都有精神头”,所以很多人都选择这一天理发。一早,妻子说,她今天也要为我干“剃龙头”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说,你能行吗?专业的事还是请专业的人来完成吧。妻子说,请什么专业的人,响应号召,不等不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替我“剃个龙头”应该没问题,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儿子的头发我不是理得好好的。

天啦,我的头发能和儿子的头发相提并论吗?完全不同在一个层次和频道上。他不仅头发茂密,头型也好,头顶和后脑一马平川的,就像个印刷出来的“7”字一样,剃刀一上一平地推过去就好了,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我的头型如颗橄榄,不仅没有规则可言,上面还布满了小时候“打仗”挂彩留下坑坑洼洼的伤痕,剃刀要随形就势地运动,如果简单地平行前进,头就会成了金钱豹的豹纹,无脸见人。到中年后,更悲惨的事情又落在头上了,头顶营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中央地带如沙漠寸草不生,光溜溜的,形成“中央”得靠“地方”去支持粉饰的尴尬格局。

但随着“沙漠化”日趋扩散,“地方”的资源已经被挤占得越来越少了,为了把“地方”有限的资源用足用好,面积扩展覆盖到最大,平日里对它们实行了最严格的管控措施,它们既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太短了,发挥不了“支持”作用,“绿化”面积掩盖不住中央部位;太长了,不容易控制,特别怕风,风只要轻轻一吹,“地方军”就会置“中央”于不顾,“脱岗溃退”到耳朵边,杂乱无力地耷拉着。因此,必须控制它们在恰当的范围生长,特别是超过长度时,一定要及时剪去,否则“脱岗溃退”的事故将频发,“水土流失”的荒凉形象将一次次曝光。

我就因这技术要求高,这几年的头发都是小区理发店的一位老师傅帮我理的,即便是老师傅,每次操作也是做瓷器活般的小心翼翼,他深知我的头发丝丝贵如金,弄断一根就是重大事故。

妻子很自信,态度也很坚决。我心一横,为了舒适,也为了不让妻子失望,今天豁出去了。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她立刻娴熟地为我围上儿子用的罩布,我闭上眼睛,脖子朝前伸,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悲壮样子,说,来吧。

“脖子不要那么僵硬嘛,我会小心理的,放松点人才舒服!”妻子边安抚我,边一手拿着剃刀,一手轻轻地拂了拂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感到既温暖又有点刺痒,温暖是妻子的手暖暖的,刺痒是妻子粗糙的手,刺磨了我细嫩的脖子肌肤。

遥想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的头发又黑又浓,妻子的一双手如同剥了皮的春笋般,白白净净,光光滑滑,纤纤柔柔,因为岳父岳母视她为掌上明珠,灶台都没让她站过。结婚之后,妻子这双手除了上班期间敲击电脑键盘外,下班回家就握菜刀,掌锅勺,搓衣服,刷碗筷,拿拖把,穿针线……今天又操起剃刀,成为我的理发师。这么多年轮番操作下来,茧子结在一处又一处,换了一层又一层。

岁月雕蚀了容颜,生活支配着状态。这些改变充满艰辛痛苦,但因为有了矢志不渝意志和明确的前进方向,所以没什么困难可以阻挡得了我们,我们一路爬坡过坎,将爱情凝结成了骨肉亲情。

剃刀“嗞嗞”地叫着,白加黑的断发窸窸窣窣地飘落在罩布上,不管是黑还是白,都闪着亮光,似乎一一在向我做最后的道别。

我感觉时间凝固了似的,不知过了多久,妻子说理好了,并叫我去照照镜子,看满意不满意。但我没去照镜子,我对自己的形象已经没有信心了。

妻子帮我理完头发,立马进厨房张罗午饭,她边翻冰箱里边唠叨说冰箱里存的青菜吃完了,幸好超市有在营业。说着,戴上口罩、提上篮子要去超市买菜。我把她拦住,说,非常时期,还是我去。在路上,遇到同小区的小刘,他惊诧地问我,头发在哪里理的,难道小区理发店开业啦?他也为无处理发而烦恼呢。

我没直接回答小刘,反问他,看我的头发理的怎么样?他说,理的很好啊,很精神!

是我老婆给我理的!我自豪地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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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妇女节来临之际,以此文向半边天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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