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驸马爷最近又纳了一个妾”京城的说书先生啪的一敲桌板。
听书的人哄的一声炸了，底下有人嚷嚷：先生换个话题吧，驸马爷成婚不到两年，纳妾就已经纳了五六七……八房了吧，那人掰掰手指头，一板一眼说道，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比起驸马爷纳妾，我们更关心那些妾为啥在府内只呆了半个月就出府了，驸马爷也是无情之人，就是不知道长乐公主怎么也忍得下去”
说书先生高深一笑，捋了捋胡子：各位，这事啊，不能看表面，驸马爷容貌俊美，家中又是金银无数，那些姑娘挠破了头皮想往府里进，又为什么不久就出府呢？
“莫不是公主是个母老虎？”
底下立马有人不愿意了：咱们公主没出嫁之前，随圣上出宫过几次，谁人不知，那叫一个端庄秀丽，温柔大方。而且据说那些出府的伺妾没有一个讲过公主坏话的。
众人听到这，沉默了下来。
“莫……莫不是驸马爷不行”
“驸马爷成亲一年，好像确实未有子嗣啊”
2.
我喝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为啥
因为我就是众人口中不行的那个驸马爷。
在一副吃瓜群众恍然大悟的表情中
我默默带着锦衣走了出去。
锦衣是我的侍卫，他话本就少，此刻更是仰头望望天，低头看看我。
良久，他似乎下了很久的勇气：公子，有病还是需要医治的，据说京城有一家医馆对此病颇有研究，要不，我晚上把他打晕带过来给你瞅瞅，放心，这事你知我知，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锦衣不愧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侍卫，办事严谨，滴水不漏，真是深得我真传。
然后我一觉把他踢了下去。
3.
回到府上，夜已深。
公主屋灯还在亮着，听到我这边有动静，那屋灯被熄掉了。
小厮端过来一杯粥：公主说驸马爷晚上忙起来就会忘了用餐，所以特意熬了粥，给驸马爷备着。
我低头接过粥，里面加了桂圆，莲子，红豆，甚是诱人。喝下去一口，沁人心脾，舒服到了极致。
我抬起头，问小厮可还有？小厮眉间舒展开来，有有有，公主熬了两碗呢？驸马爷爱喝，我这边端去。我摇了摇手：不必了，给莲夫人端去一碗。
莲夫人是我这个月纳的第二房小妾。
小厮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小的记错了，这碗莲子粥只有一碗。
4.
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5.
大早上，书房外吵吵嚷嚷，我穿上衣服走到门外。
地上粥撒了一地，公主身边的丫鬟小红一脸气愤。
莲夫人一身白衣，此时正一脸不知所措站在门外，脸上泪水未干，越发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莲夫人看到我出来，双膝跪到我面前：是我和小翠鲁莽，不小心冲撞了公主姐姐，请驸马爷责罚。
我走过去望着小翠脸上的巴掌印：可是小红打的？
莲夫人低下头：是小翠冲撞公主在先，也是应该的。
我叫来小厮：不管什么原因，小红私下动手打人，都是不对。今天不立下规矩，你们是分不清府上谁才是主子？既然这样，我们府上也要不得这丫鬟，赶出去吧。
小红的脸唰一下白了，公主的身型动了动。
她说：驸马爷，是我管教无方。如果把小红逐出去，那也请驸马爷休书一张，把我也赶出去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
“臣妾不敢”
6.
公主没被休。
小红也没被赶出去。
莲夫人在我屋外跪了一夜为她们求情。
第二天扶她起来的时候，她的膝盖磨破了整整一层。
我搀扶着她进了我书房，让她在床上休息了一晚上。
7.
下人都在谣传府上要变天了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侍妾能在我书房呆一夜
锦衣把这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在想：最近府上是不是太闲了，大家没事才在这瞎几把乱聊。
“莲夫人住的东苑过于冷清，要不然把院子扩建一下，明日开始动工”
锦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公子，前些日子您从皇上那儿讨来的琉璃盏灯可还在书房？
“在啊，你要拿去干嘛？”
“送给公主，你哪天把自己折腾死，看在琉璃灯盏的面上，公主兴许还能放我一马，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我……
动不得，动不得，锦衣是我娘留给我的人，我默默给自己催眠。
8.
中秋节那日，长姐约我和长乐出去游玩。
长安街头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远远的，我看到长姐从马车下来，她朝我摆了摆手，看到我和长乐，正欲过来打招呼，一转身看到了我牵着的莲夫人。脸色刷的一下黑了下来，不过瞬间恢复了平静。
她拉着长乐的手：瘦了瘦了，愈发好看了。
长乐淡淡的微笑，低头行了个礼，二人便携肩往前走去。
长姐长的极美，是京城最优雅的姑娘。
长姐以前话不多，今日拉着长乐竟一直在絮叨，听来听去也竟是些芝麻大的小事。街头新开了一了一家首饰铺，铺子里都是些西域货，京城实属少见，一会去买两件。对门的胭脂铺最近在卖一款胭脂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司马府的小姐最近被颜家三公子上门提亲了，二人也算事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我叹了一口气：胭脂里面有香气那是因为加了香料，对皮肤有害，不要擦太多。那家首饰铺虽然都是西域货不过终究是些小物件，登不了大雅之堂。颜家三公子庶出，按道理讲，哪能配得上颜家小姐，无非是一个有所图，一个被迷了双眼……
长姐刷的一个冷眼刺过来：你对这些小道消息倒是蛮灵通。
我：哪有哪有，都是锦衣无聊在我耳边经常说些有的没得，我便记得了。
9.
我们今日两对组合着实惹眼。
长姐和长乐。我和莲夫人。
挑首饰的功夫，我朝铺子里看去，长乐今日一袭红衣，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时低头和长姐讲些什么，一颦一笑，尽显高贵优雅。
或许我的目光太过于强烈，长乐有所感，朝我这边看过来，正巧有个对视。
温柔褪去，又是一片冷漠。
我捏了捏鼻子，抬头看锦衣，锦衣的目光飘啊飘，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竟是小红的方向。
男大不中留啊。
猛然想起莲夫人还在身后，我和她讲去挑两件合适的首饰。莲夫人只是笑了笑并未搭话。逛街实属不是我擅长的事，我无聊的打了n个哈欠之后，解乏的人来了。
10.
一群黑衣蒙面刺客呜啦啦冲出来的时候，我还在靠着莲夫人小憩。
这群人出手之快，训练有素，实在不是我这种只会吃饭睡觉调戏小姑娘的纨绔子弟所能比的。
幸好还有锦衣。只是等等，锦衣你跑我长姐旁边就跑吧，能不能顺便把我也拉过去。
显然，大难关头，他的眼里压根就没有我。
索性我身边还有一个可以指望住的-我也压根没想到莲夫人会武功，而且还是深不可测，可以一挑十那种。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哈。
你说人也是犯贱，有人保护自己，在后面好好看热闹就可以了，还非要往前面冲，然后一刀就刺过来了。
显然那个往前冲的贱人就是我。
然后我的胳膀就被刺伤了。
11.
锦衣在外面跪了一个上午。
我也搞不明白这次他明明护公主有功，被皇上奖励了一顿，他现在在外面作什么幺蛾子。
我没搭理他。
我有点生气。
12.
莲夫人看我的时候，满脸内疚。
我看着她：我说你不用解释，这事也和你无关。
你的以前我也不想知道，你对我是没有敌意的。
公主来了两次都被我回绝回去了。
我有点耍孩子脾气，我不想见她。
13.
我最近吃胖了不少
那场刺杀，我成了唯一的一位受害者。
长姐来看我的时候，捏了捏我的脸。她说你最近怎么胖了这么多。
临走的时候，她说：把莲夫人送出去吧。
我说不，我需要她。
长姐说她身世不明，又身怀绝技，留着她终究不是个办法。
门帘轻响了一下，我抬头看着窗外。
我说：我爱她。
长姐说：你疯了吗。
我抬头：即使失去这个身份我也不在乎。
14.
或许是天气炎热的原因
最近莲夫人一直食欲不佳
我请了个大夫
大夫一脸欣喜和我讲：恭喜驸马爷，莲夫人有喜了
欣喜之后，我拉着莲夫人来到公主住的西苑
我和她讲：我要留住这个孩子。
公主没有回头看我，她转身问小红：院苑的芍药是不是开了，陪我去看一下吧。
15.
孩子被留了下来
我不知道公主用了什么办法。
皇上并没有追究此事。
16.
我最近胃又开始疼了
因为公主从皇宫回来后再也没有给我煮过粥
我尝试着让丫鬟把这些配料组合在一起
竟然谁也煮不出那种味道。
17.
锦衣那孩子最近有点可怜
因为自从公主不搭理我之后，小红也不搭理他了。
我劝他：女人如衣服，兄弟似手足，你想想孰轻孰重。
锦衣一想是这个道理，然后就抛下我和小红道歉去了。
18.
莲夫人怀孕8个月的时候
皇上派我去军营，临走之前。我来到西苑，长乐显然没料到我会过来。
今日她一身休闲打扮，坐在门前的秋千，桌子上摆着新出炉的水果。
看到我来，她有点惊讶，片刻恢复平静，吩咐小红拿了一个椅子。
门前的院子被她收拾的紧紧有条。
我亦是好久没来过了。
只是面前的长乐和我印象中变化却有点大。
思绪被拉回以前：那时我刚认识她不久，她还是个娇惯的小姑娘
长乐是宫中最得宠的公主，她性格天真无邪，深的帝后宠爱。
我们两个也算门当户对。只是我性格散漫，不得皇上喜欢。
她去求了好久，皇上最终无奈，成全了她。
最后我果然负了她。
19.
初成婚时，我们关系极好。
她在深宫长大，随父出行的时候，为了维持礼仪，坐在马车都都是极为端庄。
来到府上之后，撒欢儿跑。
东家的胭脂铺，西街的馄炖摊，南城的烟花地……我们逛了个遍。
她初来吃不惯外面的小吃，和我跑出去之后吃坏肚子，怕我受罚，不敢惊动医生，我背着她，半夜去敲大夫的门。
后来这事还是没瞒住，我被皇帝老头一顿修理。
气的她好几天没搭理皇上。
她性格天真，见不得集上肮脏之事，路见不平出过几次手。
我武功又不行，锦衣有时候又不敢带在身边，每次都把她护在身下。
我受伤，她哭。我被人打，她哭。为了哄她，使劲忍着伤朝她做鬼脸。
那时候是我见过她眼泪最多的样子。
后来，我再也没陪她出城，也没见她哭过。
20.
成婚一年后，我带回家第一位小妾
第二位，第三位……直至莲夫人
她从一开始的生气，冷战，到后来逐渐平淡。
嫁给了我2年，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女人。
21.
我们竟然无话可讲。
临走之前，我对她做了一个请求。
我说，我想留下莲夫人这个孩子。
我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她的身体有点僵硬。
我转身走的时候，听到她在后面喃喃自语：对不起。
22.
我安抚了莲夫人，留下了锦衣。
锦衣有点不满。
我说这女人啊，一旦离开就会变心，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锦衣一脸正气：保护公子是我的职责，岂可因儿女私情而变之。
我懒得搭理他。
他被我强制性留在了府上。
23.
出发的前一天
我回了丞相府，爹爹仍旧在朝廷忙。
只有二夫人在。哦，不对。娘亲死后她成了大夫人。
她看着我有点尴尬，互相恭维了几句。和我商量，我朝新上任的状元郎来府上和长姐提亲了。
少年年方二十长相颇为英俊不俗，和长姐也算门当互动。我点点头：随母亲意思就行。
正在这时，二弟从外面走过来，朝我作揖：听说大哥要去军营了，那边和城内差别较大，大哥也有照顾好自己才行，我嗯了一声。
他直起腰：一段时间没见，他又长高了。
我过去找长姐的时候，她摸摸我的头，眼睛有点丝润：照顾好自己啊。
24.
出发那天
风很大，莲夫人没有送我。
远远看去，长姐和公主站在人群中，朝我挥手。
我眼神有点湿润。
还没有离开，我突然有点怀念京城。
25.
军营着实有点苦
先不说其他的
单单是我顶头将军就有点让我吃不消。
不过这个将军说来我也认识。
就是那个以前被我吐槽过的颜家三少。这货话少，又极为严肃，手下从不留私情。在京城呆惯的我每天被早操和训练搞的头昏眼花。有时候我真想把驸马爷三个大字放到他头上，告诉他：虐待老子，老子哪天不开心诛你九族，他显然不吃这一套。
不过好在人不错，也够正直。
副将丁文是个糙汉子，为人豪迈坦荡，就是可惜了这名字。
26.
最近出了点小事。
边界匈奴总是过来骚扰，搞得我方不胜其扰。
我在京城呆惯了，所以危机意识不强。和丁文来到边域打算逛逛，就碰到了抢劫的。
更坑爹的是：我尼玛和丁文走散了
我看着强盗头子，他也看着我，像看一只猎物。
我还在想他是打算劫财还是劫色呢，这还没想明白呢。
一袭红衣跳到了我面前，抓住我的手带我跑了。
我寻思这抢劫像闹着玩似的。
27.
我心里有点不公平。
我竟然被一个姑娘给救了。
不过这姑娘长的有点好看。
28.
和姑娘混了一个月后
军营粮仓被烧。
颜家公子在和贼人打斗的过程受了伤。
失火的那一晚，只有姑娘到过粮仓的位置。
我想她不时留露出的异域口音，我感觉我好像被利用了。
当然不只我这么想，丁文也这么想。
他看我的眼神越发诡异。
29.
为了将功补过
我申请和丁文一起去接朝廷派的粮。
只是不巧中了埋伏。
我军死伤无数。我本来也没事，只是看到敌人的剑朝丁文后背挥过去的时候，我又犯了贱，替他挡了一刀。
他不可思议看着我，我想咧嘴朝他笑一下，告诉他没事，但是伤口太疼了。
30.
我也想不到，当初害我的姑娘为什么要救我。
我琢磨着欠她的两条命，她坑我一次，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她把我扶起来，那个刀口距离我的心脏只有一寸之远。
再近一点，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31.
姑娘救了我，我很感动。
追着她要以身相许。
姑娘受了惊吓，连连朝我翻白眼。
我死也想不明白，我脸这么帅，她为什么不爱我。
直到有一天
姑娘指着我的脑袋：你要是个男子我肯定把你拐进府里当我的面首，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我寻思，难道我胸变大了，要不然怎么被发现的
姑娘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朝我撇了撇嘴，你以为你的伤口谁给你上的药。
我：哦，其实我也没想瞒她。
姑娘是个好姑娘，她甚至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又跑回去给我制造了假死证明。
找了个身高和我相近的人，把我的贴身物品放在那人身上，把他的脸滑花。让别人当成了我。
32.
你看，其实我是个女孩子。
谁也不知道。
我以男人的身份活了十九年。
当了十七年无所事事的嫡长子，然后当了两年的驸马爷。
长姐不知道，长乐不知道，我爹也不知道。
只有我娘知道，只是她死了。
她活着的时候愧对我，所以她对我从不亲近。
她的眼里只有长姐，她让我以嫡长子的身份保护长姐一辈子。
只是她不知道，她死后我爹很快把二夫人扶为了正妻，而我理所当然成为了二夫人的眼中钉。
她拿我没办法，只好以长姐的婚事拿捏我。
爹爹的心思都放在朝廷之上，后院的肮脏事他从来不管。
所以在长乐请求皇帝赐婚的时候，她逼我答应。
这样我一辈子只是个驸马爷。
我走后，她儿子理所当然成了嫡长子。
33.
知道有什么用呢
就像我知道锦衣是娘亲的人，他要保护的一直是长姐。
就像我知道即使我做成了驸马爷，二夫人也三番五次对我下手，比如胭脂铺那场刺杀。
即使我知道我来到军营是为了成为皇帝的棋子监督颜家三公子。
即使我知道那场火是颜公子自己放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受伤。第二天才不会中朝廷的埋伏。
你看，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如果可以，我一直只想做个没心没肺的嫡长子啊。
可是大家都想害我。
34.
长乐一直说对不起我
她以为是毁了我的前程
我本来有大好的前途，可惜只是一个驸马。
长乐说对不起我。
其实从来就没有，她把我从深沟拉了出来，给了我一个家。
可是这样的我，怎么配呢？
35.
驸马爷死在了战场。
噩耗传到京城的时候，公主正在梳妆。
木梳掉落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彼时莲夫人的孩子已经满月了。
是个小姑娘，粉雕玉琢。
下人偷偷议论，长相像极了驸马爷，公主过去瞅了一眼，小姑娘长的是好看，眉眼却和驸马爷相距甚远。
公主叹了一口气，还是放不下他啊。
36.
莲夫人听到噩耗，呆愣了半晌。
然后去东苑收拾了行李，带着孩子去和公主辞别。
公主有点摸不清状况：人走茶凉这也太快了吧。
莲夫人跪在地上，朝公主拜了三拜。
公主有点心酸。
莲夫人走过去，叹了一口气：驸马爷从未辜负过你，这孩子不是他的。
他从未进过我房间，也未曾爱过我。
今天的消息，有点太惊人。公主有点发愣，不知道这演的是哪一出。
莲夫人回到屋，拿出驸马爷临走之前交给她的那封信，告诉她：哪哪家铺子是送给她的，给她留了几个宅子，以后若是出府，便用的着。
原来离开的那一刻便交代好了后事。
37.
莲夫人走的时候，在灵堂上了三炷香
什么也没说，拉着小姑娘走出门外。
围观的人回忆起来，她的眼睛红红的。
公主看着她远去，叹了一口气，回头把自己锁在屋里关了两天，出来时像没事人一样。
公主府实属冷清。没有了驸马爷，也没有了莲夫人。
小红和锦衣成亲之后也搬出去住了。
长姐来过两次，劝公主改嫁，公主微笑着摇了摇头。
长姐嫁给了状元爷。
据说出嫁那天，十里红妆。
公主在外面看，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
几年前，她出嫁时。也是这样，那个男子挑起她的红盖头，朝他微微作揖：娘子，余生请多指教。
可是她没有等到他的余生，而她也是。
38.
人群中，有一群异域女子推着一个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那女子身姿曼妙，弱不禁风。
头戴帏幔，并看不清长相，一直在低头咳嗽。
旁边有一红衣女子，低头在和她窃窃私语。
“走吧”，椅子上少女转头和旁边红衣少女说道。
轮椅转过来，公主猛然感觉女子的视线狠狠落在自己的身上。
也许太过于突然，那名女子重重咳嗽起来。
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难过。
红衣女子顺着女子的视线落过来，发现了一旁的公主。
目光突然变得不知所措，推着椅子回去了。
38.
那场刺杀我受了重创。
我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临走之前，姑娘问我可曾有什么心愿。
我说：我想回京城，我想看看长姐还有公主。
我嗜睡的时间越来越多，记忆里也越来越模糊。
所以清醒的时候，我拼劲全全力一笔一笔把脑海中公主的样子画下来。
我给姑娘看：这是我长姐，这是公主。
她们两个是京城最漂亮的姑娘。
39.
姑娘带我去了京城。
我问姑娘：我们去京城干嘛
姑娘抹了抹眼泪：找人
“找人？我们在长安有认识的人吗？”
姑娘说：有，而且她们很重要。
40.
今天是丞相府大小姐出嫁的日子
姑娘带我去凑热闹。
我不喜热闹，不过姑娘开心，我也就跟着出去。
迎亲队伍走过的时候，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很多似曾相似的画面。
画面里我是新郎官，新娘从马车下来，我挑开她的红盖头。
那个姑娘和我书房里画上的姑娘一摸一样。
她朝我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我转身想把这个可笑的想法分享个姑娘，一转身就看到了画面中的新娘真的在朝我笑。
我想站起来跑过去看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可是我做不到。
也许是太过于难过，所以我重重的咳嗽起来。
41.
公主今日一个人出了门，去了西街的混沌铺。
今天客人不多，老板和公主唠嗑。
“这位姑娘看着实属眼熟，莫不是常客”
公主笑了一下，好多年没来过了。刚成亲确实经常和驸马爷来这里，但是那时常常男装装扮，又实属久远。老板着实认错了人。
公主摇了摇头：不曾来过。
老板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前些日子，东街来了一群西域人，说来也奇怪，西域人中有一位身体不太好的汉人姑娘，特别喜欢吃我这边馄炖。我经常送食，有一次偶然进了书房，那书房挂的一幅画，那画里的人啊和姑娘您一摸一样呢。
公主听完，愣了一下。
接着说：天下相像之人，何其之多，老板莫不是认错了。
那老板摆摆手：不可能认错的，姑娘您生的这般好看，让老朽过目不忘啊。就连眼底的那颗美人痣都和姑娘您一摸一样啊。
公主不敢置信，问老板：不知您所说是哪家？我想过去看一下。
老板叹口气：晚了，听邻居说，那个汉人姑娘身体不太好，病逝了，年纪轻轻可惜了。
公主心紧紧揪了一刻。
42.
老板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公主留了银子转身要走。
老板朝她喊：那家院子在东街首饰品旁，往里走，最里面临河而居的就是那家了。
公主吃的有点撑。回去想起那家院子顺过去看了看。
大门落了锁，院子很干净。主人应该刚搬走不久，公主顺着门缝望进去。
院子里有石桌，有椅子，那椅子似曾相似。旁边还摆桌一架秋千。外面种了一排芍药。
公主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驸马爷还在的时候有次问她
若我们老了，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公主想了想：有个小院子，里面有个秋千，有桌子，最好在种一排花。
两个人什么也不干，每天就晒太阳，聊天，看日落。
赏赏花，喝喝茶，就可以了。
公主在门外呆了很久
她看到了那个想象中的小院子，却再没有了驸马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