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驴途 ·秦岭迷雾

人在驴途·秦岭迷雾

第八章

白无瑕涉险窥实情贪心人偏遇糟心事

白芷放下背包,一低头,脖子里的玉佩滑了出来。白芷把玩着玉佩,手在不知不觉中攥紧。

刚才,金枫初见那个领队时眼神明显的跳跃了一下,随即眼球落到了左下方,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随后才表现出一脸兴奋,他乡遇故知似的。当时只觉得表现夸张,现在细想,他们应该没那么熟悉,但肯定,见过面。

用得着这么浮夸的演技吗?这一路上有徒弟,有堂妹,有队友,有助手,不至于喝个酒的人都没有。

他在掩饰什么?

从初见面时高大粗犷和常年户外活动刻在脸上的风霜从而更显成熟稳重的第一印象,到袁兵走丢后的狐疑,再到得知袁兵独自穿越箭峪石林时眼底闪过的狠厉,一幕幕浮上白芷的脑海。

据说袁兵是来找吴广富讨债的,可是袁兵的眼光也会有意无意的落在金枫身上。他们两个有点像猫和老鼠,谁是猫?谁是鼠?金枫让袁兵做助手而弃徒弟梅哲有把敌人放在眼皮子地下便于防范的意思。袁兵的欲言又止好像也不是仅仅针对吴广富一行。袁兵是后加入队伍的,他若是老鼠岂不是自投罗网?还有今天的队伍安排很是蹊跷,以往都是一个老驴隔着一两个弱的,而今天队长和副队长之间只有我们几个女生和一个一心向佛的张文博,最后队伍断成了两截,那一截还在凄风冷雨中跋涉,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白芷的手渐渐松开,终于明白自己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金枫的异常热情和今天的队伍安排就一个目的:撇开众人。

白芷用橡皮筋扎了个富有活力的马尾辫,将帽檐向下拉了拉,又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想想又往下拉了一段。山下比山上暖和些。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信步走了出去。

小镇不大,散落着几户人家,兼做客栈。小卖部和饭堂都是敞开式的。他们早已习惯了驴友的来来往往,各做各的生意,各过各的日子。客人来了,不喜;客人走了,不忧。脸上的表情如这秦岭的岩石一样简单平静。既不像星级宾馆彬彬有礼,也不像小旅馆热情有余真情不足。

白芷不紧不慢地走着,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两只眼睛活动量巨大。

雾霭渐渐浓重,小镇象罩上了一层薄纱,迷离、朦胧,增加了一丝神秘感。风吹在脸上带着很明显的凉意,白芷缩了缩脖子,望着越发昏黄的灯光,心里一点点聚集退堂鼓的鼓声,脚步却没停下。

身后突然传来沙哑而略低沉的声音:“兄弟,喝!”

白芷循声望去,正是金枫和另一队的领队。两人面对面坐着,面前摆放着四样小菜,一人一瓶二锅头掌中宝。金枫正在给领队敬酒。领队面带淡淡的犹豫。金枫又碰了一下他的酒瓶:“放心!酒照喝,事照办。难道你还信不过兄弟?”

“不是信不过你,”扫了一眼众人,压低声音,“有线报,你那队伍不干净。”

金枫一仰脖,倒了一大口酒:“还是不相信兄弟的办事能力不是?”重重放下酒杯,右手做了个“切”的动作。

领队大惊。

金枫又举起酒瓶,笑道:“兄弟的队伍绝对干净,老兄只管放心。兄在岸上走,弟走河里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领队缓缓抿了一口酒:“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点总没错。”见金枫已微有酒意,面露不悦之色,赶紧住了口,默默地夹起一片牛肉。一时间无话。

周围的嘈杂声、猜拳声此起彼伏。

白芷要了碗牛肉面,背对着金枫,慢慢吃着,努力捕捉背后独特的声音。

走了一天山路的驴友们此刻神经放松下来,一个个像打了鸡血,认识不认识的都能聊上几句。一些老驴夸夸其谈曾经的辉煌,引得新驴们一脸羡慕,这更增添了老驴们的表现欲。

一个老驴道:“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有一对驴友猎杀羚牛被抓起来了。哎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不知道羚牛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那是犯法的。”一石激起千层浪,佐酒的话题瞬间有了。

背后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兄弟,小弟今天体力消耗比较大,想早点睡。接下来要怎么走,兄弟说了算。”

领队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走老路。”顿了顿又念出一句诗来,“闲敲棋子落灯花。”

两人再无一言。默默地吃菜,默默地喝酒,默默地拿起背包转身离开。与初见面时的亲热截然相反,倒像是久别胜新婚的小夫妻吃了顿离婚宴。

白芷一直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牛肉面。有那么一瞬似乎感到有一股凉嗖嗖的目光直刺脊背。白芷下意识地低头,立即醒悟,顺势就着碗喝了一大口面汤。

第一次听墙角,心情过于紧张,有点草木皆兵。

回到客栈,金桐还没回来。叶苏最近总缠磨金桐,两人在吃的道路上越走越宽。

白芷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神游。刚才两人的对话一句一句在脑子里过,好像都是关于徒步的,并没什么明显不妥,可是两人的情绪变化好像不合理,最后吟的那句诗也很突兀。闲敲棋子落灯花。闲敲棋子落灯花?“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闲敲棋子落灯花,有约不来过夜半。夜半?老路?有了,时间、地点都有了。

白芷拿出手机搜了一下高德地图,找到当前的位置,附近都是山,没什么建筑物,除了一个没有具体名字的寺庙。白芷把手机塞在枕头下,假寐。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是我太敏感还是我太富于幻想?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里地理环境复杂,自然环境恶劣,还是别管了吧?要不听天由命?要是睡着了,就算了,要是老天要我去管闲事,那就别让我睡着。

决定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金桐回来,见白芷已经入睡,轻手轻脚完成洗漱,不一会儿,就传出沉重的鼻息。

迷迷糊糊中,白芷听到隔壁的木头门轴“吱嘎”响了一声,声音十分短促,接着是“吱——吱”一点点挪动的声音。白芷不及细想,拿了手机翻身下床。为便于行动,白芷连冲锋衣都没脱。

这一刻真的到来了!

白芷手有点哆嗦,脚也轻飘飘的。真的要去吗?——谁叫我醒着!深深吸了几口气,生怕“扑扑”乱跳的心脏吵醒熟睡中的金桐。还好,金桐又在砸巴嘴,估计又梦到好吃的了。

白芷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白天下了一场暴雨,天空像是水洗过的,浩渺,深邃,无数颗星星挤眉弄眼地和夜色中的行人暗递情愫。群山隐在浓雾的怀抱中若隐若现,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一条蜿蜒的小径渐渐清晰,人走过不久又被齐人高的荒草掩没。目力的尽头一个黑影缓缓移动,不时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东西。有两次还转过身来凝视着后方。白芷赶紧掩到荒草里,心慌的要跳出喉咙口,脚软的像美人鱼的尾巴。真想折身回去。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但是待那人转过去继续往前走,一切就又被否定了。

黑影行进的方向正是那座寺庙。

白芷不禁沾沾自喜——判断正确,首战告捷!就差给自己额头上贴一颗星了。

寺庙不大,依山而建,墙体历经风雨的洗礼已经破败不堪,断瓦残垣,一片狼藉,若不是几根粗大的柱子支撑,怕早已坍塌了。庙顶尚有一丝威严,微翘的飞檐呈现着向上、向外的张力,正脊、檐角的琉璃瓦饰尚未全部破坏。寺庙里一尊佛像带有明显盛唐时期的特点:身体比例匀称,体态丰腴,天然舒展,袒露的右肩下是具有起伏变化的胸肌,彰显力与美,佛像面相饱满,大耳下垂,神态稳重又不失慈祥,让人一望而有信赖感。佛像上的鎏金已经剥脱,露出里面的木质结构。这是一尊后人仿制的佛像。

相传,一日贵妃于梦中大叫:“三郎,救我!”李隆基熟睡中被掐醒,正要发作,一看身旁梨花带雨的美人,立即心软,细问缘由,却是贵妃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叫“鳌”的怪兽追赶,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欲一口吞之,玉环死死抓住鳌的两只触角拼命呼救,千钧一发之际,有佛主从天而降,挥刀劈死了鳌。死后的鳌化作鳌山,成为秦岭山脉海拔最高的一段主脊。佛主因为杀生,被压在鳌山下修行。李隆基为杨玉环塑佛像金身,接受万民朝拜,希望佛主能早日升天。寺庙一度香火很旺。三尺白绫,美人马嵬坡下殒命,香火随之渐渐淡了。传说曾有人看见明朝进士黄端伯亦在此精修过禅学。直到明朝末年中国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旱灾蝗灾和鼠疫大流行发生,寺庙里的香火都不曾断过。

当生存成为首要问题时,烧香拜佛便成了奢侈,寺庙被洗劫一空,狠招涂炭。“破四旧”的时候,鳌山这座早已废弃的寺庙亦未能幸免。

淡淡的星光从门,破了的墙壁,一切空隙处泻进寺庙。佛像前两个装模作样的鬼魅双手合十,样子十分虔诚。

片刻的沉寂后,其中一人开口了:“朋友也是爱清静之人?”

“当如此。”

“从哪里来?”

“河那边。”

“要到哪里去?”

“拜我佛主,四海为家。”

“可有放不下的前尘往事?”

“一条路,往前走。念动、心静。”说罢,虔诚地拜了三拜。抬起头平视佛像问道:“友亦如此乎?”

答:“我家原在船上住,因母惊浪得怪病,此行欲往药王谷,觅得良药救母亲。”说罢也虔诚地拜了三拜。

两人同时起身,抱拳对拜,竟像是排练好的一般。那一个动情地说:“难得兄如此孝心,弟十分敬佩,这根手杖跟随弟多年,今日送给兄。药王谷山高坡陡,权当多一份支撑。兄保重!”

“保重!”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转身便往外走。

躲在破墙外的白芷差点没叫出声来——此人并非金枫,却是齐林。

随着齐林两人往外走,白芷小心翼翼往后退,一脚踩在断瓦上,“啊”了半截迅即捂住嘴,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突然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住了白芷。

齐林举起手杖欲劈将下去,一犹豫又轻轻放下。另一人身手更快,已经跑了出去。

满天星光下,只有荒草摇曳和寒风的呜咽。两人沿着残破的墙搜寻了两遍,什么也没发现,悻悻地离开了。

依山一面的壁龛里,白芷除了剧烈的心跳,身体虚弱的像一滩烂泥。良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白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黎明前的黑暗后天一点点放亮,白芷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寺庙里的一切和身边面无血色的张文博。张文博的身下一滩潮湿。白芷推推张文博,张文博紧紧闭着眼睛。

一个姿势久了,身体早就麻木。

白芷疑惑地问张文博:“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文博伸伸胳膊,苦笑道:“我么,我一心向佛,逢庙必进,遇佛必拜的呀。来之前,我对秦岭一带大大小小的寺庙就已了然于心了。”

“你半夜三更来拜佛?和他们一样?”

“谁和他们一样鬼鬼祟祟的?我昨天吃好了晚饭就来了呀,这里清静,我在这里打坐修禅,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我正准备回客栈,却跑进来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吓得我动也不敢动。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我更不敢动了。我在暗处,他们逆光,谁也没看清谁。直到我无意中瞥到破墙外偷听壁脚的你,哎哟,真叫我不敢相信,我说,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胆子怎么这么大?你不怕蛇啊狼的?你为什么盯梢他们?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平常看你弱不禁风的,你不会是卧底吧?”

白芷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催着张文博快点走:“我还真没想过蛇啊狼的,糊里糊涂就跟来了。”

张文博两条腿还在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别从原路返回。这里上山,再翻过一座山,就是我们昨天走的那条路。你到底是不是警察啊?”

白芷笑:“你见过这么弱的警察吗?”

“那你为什么盯梢他们?”

“我说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睡不着了,见有人出来散步,我也出来走走,然后就走到这里了。”

张文博将信将疑——女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品种,永远也别想弄懂她们——管她是干什么的,只要不是警察,就好。

白芷再次催促张文博。张文博终于从劫后余生的兴奋中恢复正常,面带不耐烦地说:“我还要修禅。都告诉你怎么走了,手机有指南针,有导航,自己走。”说罢,老僧入定般,再不理睬白芷。

白芷想了想,张文博一向不与人来往,是队伍里唯一的独行侠,除了谈经论道还真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算了,一个人就一个人,昨晚都过来了,还怕今天白天?

白芷向张文博道了谢,一猫腰爬上了后山。

山并不高,山体也不算太大,但是很陡峭,远远看出一条石头小径穿山而过,大概是驴友们双脚踏出的。待走到近前一看,石头上长满青苔,应该是久无人至了。

白芷深呼了一口气,找准方向,一步步向上攀爬。长满青苔的石头本来就滑,加之昨日下过雨,石头又被无数双脚打磨过,大大增加了攀爬的难度。

一块松动的石头让白芷脚下一空,身体便向下滑去。白芷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很快手掌的皮就被蹭破了,钻心的疼。白芷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许生命就在这下滑的过程中灰飞烟灭,那也好,什么都不用想了,别了,陆涛,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不要这么早认识你!别了,我的亲人!别了,我的朋友!这个世界,我来过,什么也没留下,现在,我又要走了,什么也不带走······

白芷不想再抓住什么,任由身体自由滑落······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白芷的身体停止了下滑,接着是屁股的麻木,继而剧痛。白芷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棵小树挡住了,半截身体在松软的小道上,另外半截被树挂住。

西天的彩霞映红了白芷苍白的面庞。

白芷坐在小镇边一块大石头上发呆。昨夜,今天,会成为抹不去的梦吗?但愿没有昔日重来。

远远的,一小队人出现在白芷的视野里,为首的正是梅哲!吴老板几个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袁兵和汪楠架着钟教授,再后面是几个老驴,分背着三个人的背包,队伍行进得极慢。

白芷在看到袁兵的那一刻,鼻子没来由的发酸。

金枫和齐林在客栈外远远地迎着大家:“哎呀,朋友们辛苦了,受累了,昨天的雨实在太大,我们光顾着赶路,没能和大家同甘共苦,惭愧,惭愧。今晚上我请,就当是赔罪了,各位,对不住啊。”转而对着梅哲和袁兵:“你们两个,失职,失职。今晚尤其要多敬敬大家。”

小跑了两步,拉住钟教授的手:“哎呀,钟老,最对不住的就是您,您的脚?啊?赶紧,赶紧的,扶到里面去,搁高点,那个,徒弟,去问客栈老板拿点冰块,赶紧敷上。”

袁兵深深看了一眼金枫,只见他一脸高兴,并无多少关切之情。

袁兵和汪楠架着钟教授往里走。身后的齐林半是关切半是幸灾乐祸地问:“吴总,累坏了吧?怎么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来来来,稍坐片刻,马上开饭,吃好早点睡,定是累坏了。

一个声音嘟哝道:“哪是累的?出血,心疼呗。”

“出血?哪里出血?谁受伤了?”齐林诧异,把几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并没发现有谁受伤。

大家坐定。汪楠恨恨地道:“吴老板,你这个侄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好的,他去射杀羚牛干什么?你也不阻止,不知道羚牛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吴广富和吴仭出去方便,偶遇一头落单的羚牛,吴仭顿生歹意,结果没射中要害,羚牛反被激怒,羚牛立即对他二人发起进攻,幸好袁兵和梅哲及时赶到,救了他叔侄。

就在袁兵、梅哲与羚牛酣战时,不打败敌人誓不罢休的羚牛却突然转身逃走了。袁兵、梅哲本以为有一场殊死搏斗,却以羚牛的逃走草草结束,只能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一旁的吴广富指着草丛簌簌发抖,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两人缓缓回头,就见草丛里两只怒目圆睁的老虎正虎视着二人。坏了,刚脱羚牛险,又入老虎口。难怪羚牛不战自退,原来是看到了天敌。

袁、梅二人对视一眼,屏息静气,站着不动。大型野生动物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希望能躲过一劫。在场的人如木雕泥塑,尽可能保持镇定。

老虎缓缓站起,摘下虎头,原来是人假扮的老虎。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嘻嘻哈哈刚想离开,“老虎”拿出个证件在大家面前晃了晃,说:“我们是保护区的警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规定:在禁猎区猎捕野生动物的,没收猎物、猎捕工具、处以罚款,并可追究刑事责任。说吧,你们希望得到怎样的处罚?是罚款还是坐牢?”

一个警察捡起摔在地上的驽,弹了一下驽弓:“嗯,韧性很好,威力看来不小。”

“哪里?旅游区买的玩具,见笑见笑。”吴广富赔着小心说。

“玩具?钢制的?”

见被识破,吴广富再不敢插嘴。

双方僵持着。

另一个警察慢条斯理地说:“都不说话,是吗?那就全部带到派出所,让你们慢慢说。”眉毛一挑,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老驴指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吴仭说:“羚牛是他射的,与我们无关,我们是来救他们的。”转头对着吴广富,“吴老板,我看你还是出点钱保你侄子平安吧,要是坐牢,人可就废了。”

吴广富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钟教授一瘸一拐地走到警察面前:“警察同志,我们是来秦岭研究大熊猫放归后的生存状态的,并非有意捕猎。这是我的证件。”说着把证件递到警察面前。

警察瞄了一眼,讥讽道:“哈哈,教授这么风趣?不是有意捕猎,是猎物送上门来的?您还是教授?教授你的手下捕杀国家保护动物?”

钟教授哪见过这样夹枪带棒的抢白,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拿着驽的警察不耐烦了:“别跟他们废话了,都带回去,让他们尝尝我们秦岭的特色小吃,不怕他不出血。反正天高皇帝远,老子说了算。”

吴广富见对方动真格的,终于狠下心来,陪着笑脸道:“警察大哥,我们错了,我们认罚!只是,这个?”

警察瞥了一眼吴广富对搓的手指,点头道:“识相的,爽快点,三万,我们拿钱,你们走人。少一个子儿,还是到我们那儿喝茶吧。”

妈的,这哪里是警察,分明是土匪,打劫的。老子今天栽了,在他的地盘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妈的。吴广富心里骂着,脸上依旧笑意盈盈:“警察大哥,通融通融,你看我们长途跋涉,哪会带那么多钱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少罚点行不?”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不行!没钱可以划卡。”警察抢着话头就堵了回去。

吴广富混迹商场多年,磨人的功夫一流:“警察大哥,确是我们无知,劳动您这半天,辛苦了!罚是应该的,不罚不长记性,不长见识。以后我们再见到羚牛肯定绕着走,”拉了警察到一边耳语道,“你看,我们确实没那么多钱,你要实在不松口,我侄子只能让你们带走。你呢,履行职责,我们,花钱买教训。大家各退一步,我们凑凑,保证不叫您蒙受损失,你看,行不行?”

警察被磨不过,以两万元成交。警察扬了扬手中的折叠驽:“还挺先进的,我研究研究。”

吴广富:“那是。啊,不是。作案工具,理应没收,理应没收。”

警察走远了,吴仭嘀咕道:“他妈的,狮子大开口,也不知道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

吴广富肉痛的正没处发泄,狠狠地踹了吴仭一脚:“闭上你的臭嘴,回去看我不揭你的皮?”

棍子瞥了一眼老板和刀子,脸部的肌肉不经意地收缩了一下,默默地跟在吴广富的身后。

金枫端起酒杯:“吴总,这杯酒敬你!一是给你压压惊,二是中国有句老话,破财消灾,祝你接下来的行程一帆风顺,心想事成!来,干!”

吴广富苦笑着举起酒杯:“那就借你吉言,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金枫、齐林频频举杯。很快大家耳热酒酣。

金枫看似无意地踱到白芷身边,耳语道:“小芷昨夜睡得可好?”

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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