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凌。不是亡灵。

    我有一个好朋友，衍文。

    从初中开始一直是我的前桌，直到大学毕业。 

    高中的衍文气质儒雅，让人如沐春风。当然这是他的自我感觉。  

    大学的衍文，自称屌丝，绰号贱人。这是我们一致看法。   

     如果说初中时选择离家近的学校，高中时自然升上较好的中学，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大学还会在同一所学校。衍文归结为缘分，我归结为倒霉。 

   衍文大学喜欢上了同系女生，以在女生隔壁教室上课为荣，却总是没有勇气表白。充分体现了文人的怯懦。，直到后来知道女孩的男朋友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后，我才改变对衍文的看法。 

       衍文说这叫明智。尤其在接二连三的表白人群拜倒在女孩男朋友的大肘子之下后，衍文用他的明智彻底断了对女孩的念想。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尤其在了解了女孩的审美之后。 

       飞蛾扑火与自取其辱，他选择退避三舍，隔岸观火。真羡慕他的明智。   

       我有一个很好的女性朋友，火儿。大智若愚。每当你因为她的智商感到人类进化过于随便的时候，她总会恰当好处的表现出适者生存的智慧。她很喜欢我，是那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喜欢，所以我很努力想成为她男朋友，但是中间似乎总是隔了厚厚的屏障，她进不来，我出不去。只能僵持。     

        衍文说，感觉和感情这种东西最伟大的地方在于虽然捉摸不定却可以定向培养，你看孟姜女都能为了结婚三天的丈夫哭倒长城，可歌可泣，所以啊要努力为了环境进化。看着他一副高深莫测自我陶醉的神情，我的第一反应是联系精神病院！可惜在思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行动的时候，衍文已经乐呵的跑出去和胖妞约会去了。   

      衍文很反感胖人，尤其是胖女人。和很多人对胖人没来由的反感不一样，他并不认为胖人多占据了本属于他人的地方，多呼吸了周围的氧气只是因为在初中时对一位身材略大骨骼略宽的女生无敌意的说了句，能不能挪下你的肉。。。话未完，人已倒。从此和胖人不共戴天形同陌路。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衍文会和胖妞约会，每次卧谈会我们提到胖妞，衍文可是会不经意的帕金森。虽然胖妞在我们看来只是胖人届的入门级选手。    

      恋爱中的衍文每天容光焕发，这样的情形只有在当年老师将他调离胖妞覆盖范围后我有幸见过一次。他说，果然是要珍惜的，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我和她这么合拍，不在一起是对不起老天的造化！说完，又约会去了。留下天马行空想入非非的我们。 

      衍文及其隆重的招待了我俩，本来我是不想去的，衍文说，尽人事知天命。我突然感到深深地胁迫感，硬着头皮去了小南国。    

       火儿变漂亮了，当然不说话会更漂亮。衍文咕咕的喝着酒，我默默吃着红烧肉。衍文的女朋友没有来。吃完火儿没多说什么，衍文把她送走了。

       我红着眼回到宿舍，很难过。火儿倔强的表情让我很难过，火儿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难过，火儿水汪汪的大眼睛让我难过。我说服不了自己，我走不出去。该死的屏障。衍文同样红着眼睛回到宿舍，远远地看到他孤独往回走的身影，突然感到很不协调。他拿起手机放回去，拿起手机，放回去。    

        后来又想到那天的场景，我才明白之所以不协调是因为没有了一直陪伴他的胖妞。

        衍文和胖妞分手了。在火儿来的前一天。胖妞毕业实习，远赴他乡。

        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情节似乎每分每刻都会在这个城市上演，当我们决定奋不顾身去爱一个人时，当我们终于要表现出所有的美好时，当我们终于鼓起勇气向前冲时，现实总是轻而易举的将我们拽回来，把所有的愤怒化为旧梦。

        从此衍文经常默然不语，似乎又若有所思，很像胸怀天下满腔热血却又报国无门的失意青年。在我还来不及崇拜他时，毕业实习的到来让我们不得不迅速转变身份，为实习迷茫拼搏。

       我们终于没有在一块实习！谢天谢地。我远赴南方春城，衍文没有挪窝。

       散伙饭上，衍文微笑着和每个人喝酒说着往日的快乐和日后的不辜负。我也在喝，和衍文比赛看谁记得同学的名字多，俩人喝成了二百五。舍友像卖猪一样吆喝着把我们抬回宿舍，然后他们去赴下一场散伙饭。

     半醉半醒间我问衍文，你不是特讨厌长得胖的女人吗，为什么胖妞离开后不是解脱而是念念不忘。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摸着手表说：以前我总幻想未来的她是什么样子，有着怎样的性格，当日子一天天的过，我才发现，这样的她根本就不存在。就算存在，我肯定也会因为她和我幻想中的细微差池分开。而我真正需要的，是适合我的人，不是那个最好的。当然，对我而言，适合的就是最好的。

      说罢他又摇摇晃晃的坐起来，丢给我一根烟，自己点燃一根，深吸一口缓缓说道：我比你幸运，在意想不到的时刻碰到了对的人，在她面前，我是最真实的我，轻松、自在。不用伪装。我的臭毛病，她全都知道，全都嫌弃，全都让我改。她的小脾气，小心眼，我全都明白，全都清楚，不去包容。可是我们依然相处的很好。很快乐。最合适也不过如此吧。

      衍文没有说完，双手捂住脸。这么恶心的话，我却不觉得矫情。抽完烟，我们坐了很久，没有说话。

     我明白，爱人的离开，让他的青春提前散了场。

    我和衍文从此天各一方，靠电话彼此慰藉。他告诉我火儿有了男朋友，彼此恩爱，相敬如宾。他告诉我，他交了新朋友，愿意每天看他写的烂诗。他告诉我，他学会了做菜，家常小菜，煎炒烹炸，无所不会。却从来没有说起过他过得怎么样，从来没有说起过他放不下的思念。

      然后，我们断了音讯，所有人都在找衍文，所有人都找不到，包括我。

      后来，我遇到了我的缘分。我称它为缘分天空，就像衍文说的那样，适合、简单、真实。同样的，也像衍文那样，我们分手。

     似乎从来没想过，此刻还是十指相扣你侬我侬的两人，下一刻天各一方。从我们分解成我，不仅仅是被拆掉了一个字，更像是被拆掉了一半的灵魂，撕扯的疼痛让你反复挣扎。从来没想过转身的瞬间看到的不是她的侧脸，从来没想过大笑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她默契的眼神，从来没想过下电梯的时候，紧紧抓住的不是她的左手。似乎，后半生也被硬生生的分离了。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零4个月，最终辜负。然后我开始学习生存。

    我离开了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失去了唯一的恋人，回到家乡。时刻想着回去，却永远回不去了。    

    我们是这个城市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