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上苍眷怜，病痛不再缠身，告别以往，希望就在远方。在化疗和保守治疗之间，我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知道选择保守治疗是害了父亲还是减轻了他的痛苦。

                                                                                                               ——题记

       主任医生的一句话，给了父亲莫大的鼓励：你的病是肺结核，住院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最多花3-500块钱，只要拍彩超看不见积水了，就可以拔管出院了。这句话是父亲的精神支柱，尽管积液每天都在往外流。父亲每天只是上午输液，11点不到就完了。没事的时候就独自坐在医院的床边，很仔细的看着那些东西往袋子里面流，半天不说话。你问他有事吗？他说没有。想吃什么吗？也没有。有时候袋子里面积有一点水了，看不见明显的液体流动时。父亲又会自行把它排挤掉，回到病床前，就盯着袋子看，盯一会又会失望地嘀咕：怎么还有，怎么还有……我想，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袋子里不要再有任何东西出现了，这样他就可以出院了。有时候，他会让我们把他吃的药的包装盒给他看，我们怕他看见“癌”的字眼，知道了自己的病。但如果藏藏掖掖更引起他的怀疑，还是给他看了。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好些字不认识，会叫我们读给他听：缓解**（癌症，我忘了当时读的什么字眼）中晚期疼痛。后来父亲常说：这个药有点好，我看了的，适用于病痛的中晚期。但他不知道这药是没什么治疗效果的，只是为了止痛。过了5-6天，确实看不见有液体出现了，他欣喜的去问医生，是不是可以拔管了。医生说先拍个彩超。彩超拍出来积液还是有的，医生告诉我显示屏上明晃晃的就是水，大楷3公分深度的样子，可能是水少了，排不出来。我往里边注射一点药（大楷5mL吧），观察2天再过来拍吧。过了2天又去拍，水已经涨到了10公分了，但是还是不见往外流。医生说，完了，是管子堵住了，得重新插管。因为之前已经插过一次，怕伤及旧伤，这次插管特别费劲，是在彩超室做的，用彩超为新的管子找路径。新的管子插好以后，排了有8-900mL积液。父亲又坐在病床前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多水，怎么这么多水……你就感觉到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我该怎么办？唯有每顿到了吃饭点的时候，问父亲：今天想吃什么呢？我想尽量在吃饭这件大事上满足他的愿望，这辈子他在吃上从来没有讲究过，从来都是将就。有几天他特别想吃抄手，没有什么想吃的，又不愿意出去转。连续吃了2-3天抄手，越吃越觉得身上没劲。我说，今晚无论如何都不吃抄手了，医院的饭不好吃（因为医院在城市新区，周围配套还不完善，只有医院食堂），你又说不出来想吃什么，那我们去城区转，看到什么想吃的，我们就进去吃。我带他进了一家中餐馆，因为不能吃辛辣，所以我把炖菜和汤菜一个个的挨着念给他听，他听到海带萝卜炖酥肉时，两眼立即放出光芒：我就吃这个，让他们炖酸味的。大概因为是药物反应，那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吃酸味的菜品。已经几天没有吃到米饭了，那天晚上他一个人把一盆海带酥肉汤吃完了。看着他像健康的时候吃饭的速度和饭量，我多么希望过去的日子就是TM的一个梦！

        因为割舍不下父亲对故乡浓浓的情，父亲起初是不太愿意跟我们去陕西的，让我们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说，你爸去我就去。这边还没处理好，9月真是祸不单行，姐姐在陕西的婆婆也被重物把脚砸伤了，急需要人照顾。家里还有两个读书的儿子，姐夫在那10几天既当爹又当妈的，还要去上班。就我姐一个人没上班，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她家里忙活。但，这边父亲还没松口要过去，亲戚朋友都在极力劝说，姐夫也亲自打电话让他去疗养身体，他答应了。父亲是个很要强的人，他放不下当初说不去的面子，跟别人讲：我的客（我们那边对女婿的称谓）打了几次电话让我去耍，我都不好说不去了。其实，就只打了一个电话而已。有次父亲跟我说到：我是真的不想去，那天我看见你姐偷偷的哭鼻子，我就在想，我又不是得的是什么绝症，她哭啥子。当我突然听到父亲说到“绝症”，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我对他说：你看，姐的两个儿子上学要接送，要人做饭，姐夫又要上班，现在阿姨要人照顾，你和妈也要人照顾，只有姐没有上班，你给我个意见我该怎么做呢？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要崩溃了。

       因为确定了是保守治疗，医院也不会让病人住太长的时间，他们说这样住着是没用的，还不如出去看看、转转，心情状态还好点。所以，第二次插管后2-3天，没有见明显的水流出来以后，就匆忙的拔管出院了。就算经过全家商量确定保守治疗以后，在医院亲眼看着父亲肺部的积水每天都在排除，我的心里有好多担心和疑问待解。我咨询过相关行业的亲戚和同学：化疗的治疗效果怎么样？保守治疗的话，那肺部涨水能控制住吗？管子可以拔掉吗？不拔掉的话，回家如何护理？拔掉以后再有水怎么办？他们接触过很多患癌病人，很多患者经过化疗以后，受不了药物的排斥反应，过不了多久便离去了。所以民间流传的观念是：反正这病是治不好的，化疗治疗费用又高，与其钱财两空，不如不医算了。与其化疗后受折磨（呕吐、食欲不振），不如回家想吃吃想喝喝，顺其自然。大家的建议是，朋友/同事的某某某在哪哪哪捡了几副中药吃了，活了好多年了。这次出院的时候，父亲也感觉到住了这么久的医院，没有什么治疗效果，除了胸腔没有了胀的感觉以外，疼痛越来越明显。他身上的癌痛是没有完全止住的。在医院，晚上我睡的陪护床，父亲早早的就睡了，一开始听见他很均匀的呼吸声，但过一会儿就会深呼吸一口气，很久才会咳一声，就像是那口气被什么堵住了出不来。医生也没办法：只能吃止痛药，到最后哪怕是吗啡也不会有明显的止痛效果。2016年9月29日出院到成都的，当然，出院后的第二天，我们还是依顺“民意”在成都捡了中药，但是父亲说的特难喝，没有效果（也没有只喝中药，医院开的西药、镇痛药都在吃着）。母亲是不能走远路的，所以离家的时候我把轮椅带上了，后来的路上，证明我这个举动是明智的。汽车-高铁-地铁，一路上轮椅帮我和母亲减轻了不少的折磨和劳累。高铁站、地铁站的服务都挺周到的，他们称母亲为重点旅客，这里要十分感谢社会各界对弱势群体的关爱。

       我们曾历经灾难，但我们永远无法习惯目睹生命的湮灭。病痛从不留情，我们注视生命的目光、祈愿平安的意志、分担痛苦的心灵、守望相助的双手也永远不会妥协。

2017年2月9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