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桥镇的公家人(十四)老郭和小佘

一、

在沐桥镇,只要提起船老大出身的老郭,人们立马就会想到小佘;同样,说到小佘,大家便会想起老郭。此二人,虽然年岁相差甚远,但他们曾经是沐桥镇生意场上最令人艳羡的一对黄金搭档,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两人竟又闹翻了脸。

关于他们之间的传说,沐桥镇有很多版本。有说老郭是“胸口挂秤砣——钱(前)心太重”;有说小佘翅膀硬了,不带老郭玩了……众说纷纭,到底是谁的错,多年来,一直没人能说得清。

老郭,沐河北岸郭家庄人,自幼在水边长大,人机灵,水性好,十三四岁时便跟随其父在水上跑运输。上至武汉、九江,下到南京、上海,大码头去过不少,见得多,懂得多。每每回到沐桥镇,他往人前那么一站,无需开言,就已是威风凛凛。若开口,则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天文地理,前古后今,奇闻异说,皆信手拈来。听者啧啧称奇之余无不流露出钦佩之情。

十八岁那年,县航运公司招工,数百名报名者中,老郭(当时的小郭)以绝对的优势脱颖而出,一跃成为航运公司的正式工,也成为沐桥镇公家人中的一员。

捧着公家饭碗的十八岁的老郭,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他会遇到一个和他一样机灵的年轻人。从他身上,老郭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老郭说,爱才之心和爱美之心一样,人皆有之。

可那小子,唉……

“那个小兔崽子,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两人翻脸后,老郭经常在大众场合这样恨恨地骂小佘。

有人传到小佘那里,小佘嘴角往下一撇,轻蔑地从鼻孔哼了一声:“哼,他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呢!”

“他可是你师傅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人们吃惊地提醒他。

“师傅?我啥时候承认他是我师傅的?”小佘不服气地说。

“啥?他小子不认账?”老郭听说后,气得满脸通红,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唇哆嗦,双手抖个不停。“那一次,在春来酒馆,镇供销社的张经理请客,我带那小兔崽子一起去的。开席前,他突然朝我跪了下来,说要当着大家的面拜我为师。”

“这可不是我瞎编的,当时有很多人在场。”老郭怕众人不信,又补充道:“除了张经理,还有镇政府的钟干事,吴秘书……你们可以去向他们几位证实一下他当时是不是给我下跪了?哼,那个时候呀,他狗日的小佘,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向西!简直比我家的大黄还听话……”

大黄是老郭家养的一条狗,是老郭从义乌带回沐桥的。那年,老郭辞去航运公司的工作,自己开了一个商行,主要从江浙一带倒腾一些家用电器和小商品,批发给沐桥镇及周边的商贩。有一次,在义乌,老郭随身带的现金被扒手窃个精光,正饥肠辘辘、无计可施时,看见街角卧一黄狗。黄狗见他走近,呼地起身,朝老郭摇首摆尾,眼里满是友善。老郭心头一暖,遂向黄狗走近了几步,竟发现黄狗的后蹄踩着一张百元大钞。

“雪中送炭啊,大黄!”老郭每次讲起在义乌街头和大黄的奇遇时,都会感激地抚摸着大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黄的恩情,大黄则更加温顺地依偎在老郭的身旁。

有一天,大黄突然不见了。老郭开始并不太担心,直到午后,老郭午觉醒来,还未看见大黄进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时令正是隆冬,沐桥一带有很多专门以偷狗为营生的人,县城里的几家狗肉火锅店食客如云,远近村庄的狗却越来越少。

老郭有些坐不住了,他担心大黄的安全,便急忙打两个儿子的传呼,可皆无回音。老婆子一早就到河对岸走亲戚去了,估摸着不到太阳落山不会回来。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偏偏约了客户下午来谈业务,自己抽不开身出去寻找大黄。

就在这时候,小佘出现在老郭的面前。

从此,他们的故事就开始了。

小佘是沐桥镇陶瓷厂的待业青年,他父亲是陶瓷厂的工人,几年前已退休。当时小佘的年龄不够,父亲老佘的工作就由小佘的姐姐顶替了。等小佘成年时,陶瓷厂已经很不景气,一大把职工子女都在家待业。小佘的母亲没有正式工作,早年在镇上开过早点店,后来因为患类风湿,就歇了店铺,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开始的时候是由老佘的退休金和小佘姐姐的工资支撑,后来小佘姐姐出嫁了,虽然经常三十五十的贴补娘家,但毕竟她自己也有家用,渐渐地就贴得少了。老佘的退休金少得可怜,佘家的日子变得越来越紧巴。

“爸,妈,别着急,蛇有蛇路,鳖有鳖路!厂里的阿三答应带我去温州,那里挣钱的门路多,我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就去,你们在家多多注意身体。”小佘看厂子里实在没指望了,便决定和同厂的阿三去温州找门路。

温州究竟在哪里,老佘夫妇一直不知道,但他们厂有几个女孩子前几年就去了那里,听说都挣了很多钱,过年时她们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姑娘们人也变样了,都烫着鸡窝一样的头,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嘴唇红红的,裤脚像喇叭,鞋跟又细又高,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她们家里的人也跟着穿得时髦起来。

“外面凶险大,不比在家里,事事可得小心啊!”老佘舍不得儿子出远门,怕他在外面吃亏。

“怕啥?人家姑娘家都能挣到钱回来,俺家小子肯定能行!”倒是小佘的母亲想得开,一句话说得老佘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到了温州,小佘才发现,在这里,女孩子挣钱确实比男孩子容易。满街的茶楼、舞厅、发廊、饭店,招聘启事上都只招女的。只有工厂才招男的,还有一些长相差点的女孩也和他们一样进厂做工。

小佘进了一家鞋厂上班,计件制,三班倒,包吃包住,每月能拿到500多块钱,相当于他父亲3个月的退休金。

“怎么样?树挪死,人挪活,走出来是对的吧?工资比咱们老家的县 大 老爷拿得还多!”发第一个月工资时,小佘请阿三下馆子,算是感谢他带自己来温州,阿三问了小佘的工资后,很满意地说。

“可是,我还是想找找别的门路,咱们总不能在流水线上干一辈子吧?”小佘并不像阿三那么开心,他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啥门路?做生意,咱没本钱;当小 偷,咱没那胆量,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工厂打工。虽然累点,但总比在老家强。”阿三劝小佘。

小佘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再和他对饮,他的眼睛直盯着邻桌的两个人。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皖南一带的,两人都是来温州出差的采购员。

“要不咱们也像他们那样,从这边贩点啥到沐桥去卖。”小佘朝那两人努努嘴,小声地对阿三说。

“拉倒吧,别做梦了!人家都是替公 家来采购的,花的是公 家的钱。就你腰包里的那几个铜板,谁愿意把货赊给你?”阿三的声音很大,吓得小佘赶紧打住了话头,随手摸了一下口袋里刚发的工资,想起要赶快汇300块钱回家。母亲的病又犯了,前天收到父亲的来信,他还没来得及回信。他知道,即使自己不寄钱回家,父亲就是借钱也会带母亲去医院的,

又加班加点地干了两个月,小佘不放心生病的母亲,便向老板请假回家看看。返乡的头一天,他和老板谈妥以批发价顺带20双鞋回沐桥,用他的话说,挣个来回的路费钱。

老佘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做过生意,一看儿子带回来20双崭新的运动鞋,急得一夜没睡好觉。他担心卖不出去会蚀本,又怕人家笑话他儿子不务正业,不好好打工,当起了二道贩子。可看到儿子那一副笃定的样子,他便不忍打击他的信心,只好暗自着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佘就在厂门口支好了摊子,用厚纸板写上价格和广告语:厂方回笼资金,亏本销售,100元一双。

鞋摊吸引了一早到镇上买菜的很多人,只消三个上午,20双鞋全部卖完。第四天,居然有人跑到佘家问还有鞋吗?小佘热情地说下个月到货,需要的话可以预订。果然就有人报了鞋码、付了订金,小佘一一记在本子上,再将三天的销售额汇总,把本钱拿下来,赚的钱都交给了老佘,“我妈的身体需要加强营养,你们的伙食也该改善改善了。”

“你放心,伙食还行,餐餐有荤腥。我待会到百货大楼给你妈买点补品,剩下的钱都替你存起来。每个月存点,到你结婚的时候就不用为钱犯愁啦!”老佘把那叠纸币理得齐齐整整,抽出两张塞给小佘母亲,打趣道:“你的麻将资金,你儿子孝敬你的。”

小佘知道母亲不打麻将,父亲不过是有意逗病中的母亲开心罢了。母亲自从歇了早点摊后,家里所有和钱有关的事,都是父亲管。穷苦人家,谁管钱谁就多操心,母亲的身体实在不能再操心了。但她总爱在家里絮叨,说厂里谁家谁家的孩子结婚光酒席就花了好几千,还不包括给女方买的三黄(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唉,我这身子,不但挣不到钱,还一年到头都在吃药,真是家里的累赘!”

小佘宽慰母亲道:十年河东转河西,家里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她的儿媳妇正在他丈母娘家等着他呢。小佘母亲听了这话,笑得嘴都合不拢。

老佘虽然不太愿意儿子卖鞋,但看厂里人这几天的反应,他终于觉得这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厂长昨天碰到他,还一个劲地夸奖小佘,说老佘你儿子真行,头脑灵活,将来肯定有出息。

“航运公司的郭科长,公职都不要了,在镇上开了一家‘郭记商行’,自己当老板,听说他发大财了。”老佘对小佘说。

听了父亲的话,小佘特意跑到老郭的店门口转了几次。他对老郭很是佩服,暗下决心,将来自己一定要像老郭那样,把生意做大。

距离第一次卖鞋不到一个月,小佘又进了一批货,除去来回车费,这次赚的比上次更多。两次相加,竟然高出他一个月工资的好几倍,这下,小佘更坚定了弃工从商的决心。

“你要是有固定的店铺和营业执照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得到更优惠的价格和五万元的铺货。”第三次发货时,鞋厂老板特意请小佘吃了一顿海鲜。他建议小佘不要再在车间里干活了,专门做销售,把经营模式改成批零兼营,“咱们双方互惠互利,共同发展!”

小佘当即表示回老家想办法办营业执照。说实在的,五万元的铺货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他何曾不想扩大规模,无奈手中无钱,只好小打小闹。老板一次能赊给他五万元的鞋,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他必须把握好这个机会。

老郭!只有老郭才能帮自己把这个馅饼接住并且美美地消化掉!

小佘把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在脑海中捋了一遍,最后全打上叉。他又一次想到了老郭,“郭记商行”四个字,在他的心里,比什么都亲切。

“一郭二李三欧阳”,这是当时沐桥镇的三大商业巨头。三家中,人们习惯把老郭排在首位,其他两家分别是春来酒馆的李老板和瑞祥芙绸布庄的欧阳老板。

而三家中,老郭虽起步最晚,但名望却已赶超镇上其他很多老字号,这是人们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每天,郭记商行门前,迎来送往,老郭忙得顾不上和镇上的熟人打招呼。小佘有一次装作买电器的样子,在老郭的商行里转悠了半天,接待他的是老郭的内弟,问他看中了什么,价格可以优惠。

小佘本来是想,哪怕遇到老郭的两个儿子也好,他和他们都是在沐桥中学读过书的,虽然不同届,但总可以叙叙同学情,套套近乎,可去了几次都没见到。一打听才知道,郭家的两位公子,志向不在生意上。靠着老子挣的钱,哥俩都成了典型的公子哥儿。老大好垂钓、捕鸟,一根鱼杆,一管猎枪,一年四季比谁都忙。老二爱骑行,摩托车已经换了好几辆。家,只是他们的客栈而已。

怎样才能走进郭记商行呢?整整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小佘都在想着这件事,想啊想啊,想得他头顶的头发都有些稀疏了,可他,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呀!

十九岁的小佘,四十九岁的老郭,任谁也不能把他俩撮合到一起。

冬至过了,一年就快要结束了,小佘因为没有店铺,没有营业执照,和温州老板的合作一事还悬在半空。温州老板说,再搞不定的话,小佘今后就没有经销他们厂鞋子的权限了,明年开春,江淮片的总代理正式签约,到那时,小佘连二道贩子都做不成了。

沐桥镇的冬夜,静得让人忘记了白天的喧嚣。偶尔有零星的脚步声,在石子路上响起,虽然清晰,但不足以能踏碎黑暗中人们或甜美或多愁的梦。

假如所有的梦都是甜美的话,那该多好啊!

小佘也在做梦,他的梦一半甜美一半揪心。梦中醒来,想起温州老板说的话,就再也无法入睡。他穿上衣服,走到外屋,在父亲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打开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在走廊里站定,正准备点上烟好好地吸几口时,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影走近,小佘停下了点烟的动作,他怕打火机突然一亮,吓到了这几个夜行人。

走过来的约莫有五六个人,其中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小佘听出是他们厂里的,有一个叫什么名字他记不得了,另一个姓涂,小佘很熟悉,他的嗓门还像以前那样大,像高音喇叭。

“郭记商行的那条黄狗不错,起码值这个数。”这句话,尽管他压低了嗓门,但还是让黑暗中的小佘打了一个冷战。

“要活的!活的不止这个数!”有人纠正道。

“那条狗是老郭的心肝宝贝,咱们可得小心点!”“高音喇叭”的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

“嘘!”

……

小佘把手里的烟一掐两断猛地扔到地上,再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转身,推开门,进屋。老佘醒了,扯着喉咙问是谁,小佘咳嗽了一声,算是回答,屋内又恢复了冬夜那固有的寒冰一样的寂静。

二、

“郭叔叔,您家的狗在家吗?我看到我们厂废弃的车间里关着一条黄狗……”小佘终于有机会和老郭对上话了。

老郭正为大黄急得团团转,耳边传来这句话,他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慌不迭地答应着,并叫小佘立即去把大黄放出来,“小伙子,快去快去!我这里马上有客户来谈业务,你辛苦了,回头我要好好地感谢你!”

有太阳的日子,即使是三九天,沐桥镇也是暖意融融的。临街晾晒的五颜六色的床单、衣服,和成挂的香肠、腊肉等,无不向人们展示着小镇的悠闲和富足。

大黄沿着熟悉的路线,穿过三三两两晒太阳的人,穿过街头各种小吃的摊点,穿过小佘的鞋摊……撒着欢儿一口气跑回到老郭的身旁。

老郭微笑地抚摸着大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神态自若地和三位来自广东的客户愉快地洽谈着下一步的合作事宜。

“郭总所居之地乃风水宝地也!此地气候宜人,民风淳朴,宁静中透着吉祥……”面对南方客人的赞美,老郭始终保持着淡定平和的微笑,心里却在想着那个帮他找到大黄的年轻人。

“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亲叫什么?”在春来酒馆,老郭请小佘吃饭。巧的是,他的两个成天不见归家的宝贝儿子,那天居然都赶上这个答谢宴。他们依旧一副凡事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轻描淡写地敬了小佘几杯酒,敷衍了事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匆匆离席了。

剩下老郭和小佘,二人边吃边聊,越聊越对味,越聊话越多。聊得春来酒馆的伙计们都关门睡觉了,大黄也在一旁打盹了,他们还在聊;聊得镇上的公鸡开始打鸣,沐河码头上的第一班渡船解开了缆绳,河沿上传来了阵阵捣衣声。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太阳公公喜笑颜开地注视着沐桥镇,沐桥镇进入到了一年中的繁忙季——腊月。

小佘把鞋摊搬进郭记商行隔壁的一间门面房,这也是老郭的意思,离得近便于联系和照应。稀稀拉拉的几双鞋,先由老佘看管着,他和老郭一起启程去温州。

老郭的公文包里,除了一套洗换衣服,其余就是签合同有关的所有资料,最主要的是他的营业执照和合同章。

“先不急着谈条件,看对方怎么说。我觉得五万元的铺货还有空间,到时你听我的,咱俩配合得好的话,二十万的铺货没问题。”在火车上,老郭开始给小佘传授谈判技巧,他利用生意人利益最大化的心理,决定把铺货的数字抬高。

老郭的心思,小佘自然没能看透。趁着年前销售旺季,空手套一批鞋子回沐桥,转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也是老郭此次亲自出马的主要原因。但他和小佘不能这样说,他必须让小佘感觉到他是全身心地帮他,提携他,是一分钱好处也不要的。

老将出马,自然是旗开得胜。老郭和温州老板的三轮谈判,真正让小佘大开了眼界,他更加坚信:这世上,高手如林!只怕自己这一辈子都学不到他们的皮毛。

第四轮谈判其实就是双方签字的事了,签完字,两位高手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的嘴角,都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二十万元的铺货很快到了沐桥镇,按照原先的数字,小佘只拿到五万元货,刚好够一个腊月的销量,其余十五万元的鞋,全部由老郭批发给他的客户。除夕前几天,资金陆续回笼,老郭戴着大黄回郭家庄过年,小佘卖空店里的最后一双鞋,也欢天喜地地和父亲一起打年货去了。

过了除夕,过了初一,初二一大早,小佘便到郭家庄给老郭拜年。大黄和老郭的两个儿子在家,老郭和他老婆到县城拜年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小佘只好把烟酒等礼品放在老郭家,辞别了两位郭公子,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家返回。

郭家庄是个长条形的村庄,老郭家住在村子的最东头,大年初二的村子是热闹的。小佘穿村而过,有人认出了他,叽叽喳喳地小声地议论着,小佘觉得很不自在,以为人们会说起他和大黄的那件事,索性就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走出郭家庄。

“傻瓜……老郭拿大头……他只挣点碎银子……十五万块钱的鞋子……让老郭过了一个肥年……”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落入了小佘的耳朵里。

小佘无声地笑笑,脚步变得更快了。

大年初四,老郭夫妇居然拎着礼品到小佘家拜年,这可把老佘吓坏了,小佘也很意外,他没想到老郭会做到这么有礼有节,虽然他对老郭从那十五万块钱的货上挣了一笔钱这件事有一些不快,但再一想,那钱也是他老郭凭本事挣的,如果不是他出面,他小佘不但这笔业务就泡汤了,以后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这样想通了,小佘的心里也就舒坦多了,他依旧俯首帖耳地跟在老郭的身后。没事的时候,带大黄出去兜兜风,看上去大黄是他的保镖,实际上他是大黄的看护。一直到他和老郭分道扬镳时,大黄都没有落到“高音喇叭”那帮偷狗人的手里。

一个“分”字,是天下合伙人最终要面临的事。几年下来,在挣了一笔又一笔钱后,两位被称为“忘年交”的黄金搭档,终于也在多次争吵后,划清了楚河汉界。

期间,发生了太多太多外人不知道的事。老郭和小佘,双方各执一词,他们逢人就说对方的不是,而总是把自己说成一个天下第一有良心的商人。

听得多了,沐桥人都笑而不语。有孩童竟然会模仿老郭的话:“我姓郭,东郭先生的郭……他姓佘的就是一条毒蛇,我就是那个好心救他的农夫……”

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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