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宁在《他们》这篇短短的文字中说了他爸爸和他大伯的故事。
当年，他爸和他大伯一起报名应征入伍，他大伯的条件的相对更好一一点，被来接兵的首长一眼就看中了。两个人都可以走，但是他奶奶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两个儿子同时离开，痛苦不已。
后来他大伯对他爸说，你走。
说完就没有踪影一直到他爸走的时候才回来说，走吧，家里有我。
海宁说，前前后后八个字，定了结局。
从此，两个人的命运天壤之别，他爸在部队升到团级、转业到市里，娶了城里的姑娘，生活优越。他大伯，在农村照顾奶奶，在农村找了婆娘，生了四个娃，生活拮据。农村劳动苦的生活已让他大伯早早苍老。
2
海宁说，他大伯喜欢喝白酒，但是生病了，疼起来要命还会头晕。
身体稍微好一点，改换廉价的啤酒，所有人都劝他大伯不要喝酒，他爸拦住了，快70岁的人了，又活不了两辈子，不管他了。
他大伯从来没有给他爸主动打过电话，小事不扰，大爱不言，在那些年从未登门拜访。这已是他妈嘴里最省事的农村亲戚了。
有一次他堂姐出嫁，他大伯没有通知他爸，他爸发飙了，说不管如何你该通知我啊。
他大伯缓缓的说，你们回来也是花钱，在外面挣钱不容易，上班看人脸色。平常买米买面都要自己花钱，房子又贵，我们农村不比外面，自己地里就有，连油都是自己打的，天不好就在家睡觉，老天爷都管不着。你们活着不容易。
海宁听他大伯说了这么多话，觉得这些年对大伯的生活的同情变得那么苍白。
3
他大伯第一次到他家，是他爸做手术回到家。
他大伯第二次进城，是一年后，癌细胞转到淋巴再次入院，他大伯刚到医院，他爸进入昏迷状态，被送到重症监护室，无法探视。
他大伯在门外楞楞站了很久，不管如何劝说，不愿离开。
两天后，他爸去世，丧事在老家办的。
守灵的那一整晚，海宁描述他大伯“他不说话，就那么坐着。隔一会儿站起身过去握一握我爸的手，看爸的手中的小元宝是否握的牢靠；整理一下爸的衣服，看每一粒扣子是否扣好……一遍遍的检查过，才去坐上一会儿，隔上几分钟，又会站起来。”
在长明灯幽幽的等下，他大伯的面色平静，没有一滴眼泪，只是80岁的老人，面容越发苍老和沧桑。
4
第二年清明，他大伯在树旁，用手拔着几根春天里长起的荒草。
摆上祭品，他弯下苍老的身躯把酒撒在碑前，说了句，没有人管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他大伯突然起身问他，你为什么把你爸送到重症监护室，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大伯自言自语，我们都不在他的身边，他一个人多害怕啊。
他看见他大伯浑浊的眼泪从眼中缓慢流出，沿着他面容间遍布的皱纹纵横。
你不在我的身边，从入伍开始，我对你念念不忘的亲情，这份生命的凝望深深的沉淀在岁月的每一天。
5
晚间聚会回来，我细数一些离家的日子，15岁那年就在外上学，今年已离家25年，每年在老家的日子大约不会超过30天。
我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在这25年里750天，计算出这日子，浓浓的扎心，原来时间过的这样无情的告别汇聚成河，让我不能自己。
原来只知道向前赶，慢慢不懂家乡的位置，时光短暂，不知道身在何方。
6
每次爸妈知道我要回家的消息，老妈总是从家里到路上来回看。
我每次都告诉她，大约什么时间到的。
她说，也许早点到呢。
她反复的说，我去看看，或许早就到呢。
在母亲的驼背身影中，我闻到深深的期盼。
7
昨天，我在开会，接到妈妈家里的电话，不管不顾从会议室跑出去。
妈妈说，儿子，妈妈想你了。
我说，我知道，妈，我声音很大，我尝试让老妈听到一点声音。
妈妈说，听不见你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小。
……
但是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我二姐随即打电话过来，说妈一定要给你打电话，摸摸索索按了十几次电话才打对。
我活在她无声的世界中，而母亲的声音碰的我柔柔的痛。
你不在我身旁，我依旧念念不忘的凝望。
我何尝不是呢?
文/地球上的蓝胖纸 2017.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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