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快，跑马似的。一晃两年了。

一周的秋雨都淅淅沥沥的，就在昨天，我决定去一下母亲的墓地。不知为什么早上就放晴了，可并没有太阳，天仍是阴的。高速上车子很多，好几个地方都停下来，慢慢地往前挪动，几个路段又检修了。车过了昆山，小雨滴开始吧嗒吧嗒打在挡风玻璃上，我想大概苏州仍有雨。

还好，快到苏州的时候，雨又停了。

进城以后，路上反而畅通了。

皇冠山麓，十分幽静，毗邻黄墙黛瓦的兰风禅寺，透着幽幽的古朴与寂静。安乐园就在旁边，伴着晨钟暮鼓，有说不出的祥和。

铁门半掩着，我自己把它打开，马上一位大叔就来问我找谁，我说是来扫墓的。他让我稍待，管理员去吃饭了，他打个电话马上就过来。的确，五六分钟光景，一位大姐骑着电动摩托车进来了，很快为我开了大殿的门。

整个安乐园只有我一个扫墓祭奠的，很清静。

我点燃三柱香，跪拜三次，随着袅袅青烟，我脑海里浮现母亲往日的音容笑貌，清晰如昨。

“亲爱的妈妈，您离开我们已经两年了。我常常想起您，虽然有时忧伤落泪，但很快我就明白您是希望我一如既往地坚强的。我和恩宝都好，爸爸也好，我们都是老样子。不过小宝今年上高中了，感觉她似乎懂事了一些。爸爸已经习惯了养老院的生活，过年的时候接他回家，五天后送他回去，他和护工说，我烧的菜寡淡无味。所以渐渐地，我好像也有点重口味了。”

“秋天来了，院子里的树叶又开始飘落，我还是每天都扫院子。知道吗？妈妈，今年夏天上海特别热，气温直达42C，还少雨。结果稀稀落落的几串葡萄分外的甜，这是我未曾想到的。原以为今年不会结果了，可是到了春夏时分，依然是枝繁叶茂的，为了让阳光透进院子我还剪了不少枝叶呢，可见您曾经的栽种和施肥让树木依旧盎然地活着。前几天，桂花又飘香了，一阵阵的好闻极了，似乎能感觉到嘴边有香甜的滋味。”

“允芳姐上周来旅行了，她是跟团的，但大部分都是她的朋友，只可惜时间安排得太紧，实在抽不出空一起多聊聊，但我把两年多前的那坛太雕酒给她了。她太挂念那坛酒了，幸好我没有喝，也没有启封。她说和朋友们那晚在乌镇喝了，别提有多爽了。我也替他们高兴，这就是尽兴，人生难得的。”

“您还不知道吧，去年秋天的日子，我开始写作了。您不能想象我是多么高兴，仿佛多年未见的宝贝又找到了一般，到今天一年一个月，我写了近五十万字，您可能想我都写些什么呢？我什么都写，写您、小宝、爸爸、二伯，有回忆过去的旅行和您一起到过的地方，还有以前工作时的辉煌成绩。还有，我也为我们生命关怀团队指导寺院的学法平台写人生八苦及三苦的导言，师父和师兄们都夸我写得好。但是我知道的，不能骄傲，这是大家对我的鼓励。”

“高兴之余，就是很想念您。对了，我诵一段经文给您吧。”

于是我诵了《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清静平等觉经》，我想起了以前我和母亲在家一起念《心经》和《大悲咒》的时光，真的是非常美好。经常是母亲在晨曦中，在窗台旁轻轻念诵着，我便也开始了新的一天。

我平静地诵着，南门外有小鸟的吱吱低唱，风吹过，树叶沙沙。这里真的好安静。

“妈妈，每当我读到‘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就禁不住流泪。我内心中有很深的遗憾是我在您生前未能说出口的，以前的我太自私，很多抱怨，还一直对您提要求。现在我意识到，自己错得很离谱，但是晚了，我没有机会弥补您。”

“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您曾经说过的事情，都让我体会到了，那是您对人生的感悟。于是我明白了，岁月让一切改变，如果之前我信您说的，那么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只是当年满脑顽愚的我太骄傲了，这大约是我唯一后悔的事情，但是后悔也于事无补。”

“我的人生还要继续，现在的我改变了很多，您的离开，给了我一个强大的提醒。现在的我，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您对我的爱，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面都有，以前我常不知足。 ”

“所以我要把您对我的爱，从我深刻的体悟里，给爸爸，给小宝，给所有像您一样的老人。在您最后的日子里，您能那样放下万缘，带着无邪的赤子笑容去给也是即将离世的病友庆生，这是最有力量的表法。”

“以前您在的时候，我常常不自觉地感到总有依靠，很多事情都是。您离开后，我感觉自己才真正长大成人了。这两年来我也都顺顺利利，因为无论我做什么，我想您都知道。是啊，您去极乐世界做了菩萨，对我而言，您是无处不在的，是尽虚空遍法界的。想到此，我便感觉身后又有了依靠似的，事事都很安心。”

“在我心里，想着自己抱着您的样子，在您耳边说一声：妈妈，我爱您。”

在我的心里，母亲未曾离去......